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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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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海上日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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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门被敲了三声,门外隐约传来一个男声:“先生,是您要的酒吗?”

保镖愣了一愣,随后开门低低对来人警告了一句:“滚,你走错了。”

谁都知道老板谈生意的时候最忌讳有人来打扰,这小子估计是新来的。

陈留摆了摆手,神情里有那么些意兴阑珊的意味儿。

气氛一时间凝重起来,整个屋子里团团围着的人原本都待在暗处,看不清面貌和轮廓,只好似蛰伏在周身的雾气,模糊疏离。但男人的一个动作和细微的表情却搅动了这团雾气,他们活了起来,屋内安静得连他们衣料摩擦声都错落有致。

陈留甚至听到了手枪上膛的声音。

这微不足道的一幕是这船上最常见的闹剧,人来人往,没人会侧目多看几眼。

手表上的分针转过几轮,闻祁也沿着阶梯,没入宴会大厅流散的人群中。

招待贵客的房间距离宴会大厅很远,人群吵闹声和音乐的余韵都很难飘过来,空气中唯有肃穆的安静。

不一会儿,他听到身后高跟鞋凌乱而急促的声音,满面熏红的高挑女孩手中的酒杯欲坠不坠,连带着纤细的手腕勾上闻祁的脖子,腰也软软地栽到他怀里去。杯中剩余的香槟把月光晃了一晃,照亮了两个人的脸。女人笑嘻嘻地,半醉半醒地往他耳畔吐了口气:“小哥,一个人啊,来喝一杯?”

闻祁只身体一僵,往后退了半步,很是为难地想要把人推开,却手足无措。女人无骨似的,整个人都贴在他胸膛前,仿佛他一松手就能摇摇晃晃倒下去。

她轻佻而妖艳地往前凑,尖锐而柔弱。她眼神飘忽着仰头看闻祁的脸,瞳中摇摇晃晃的水波涟漪,却压低了声音在青年怀里迅疾地报了几个字,轻到几乎只能从她嘴唇的翕动中读出文字。

男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是,是,你们女人现在就喜欢这样的小白脸。”

罗易生噗嗤笑出了声:“我说你哪来的这酸味啊。我知道你失宠了心里不痛快。但你说的小白脸,是指徒手把你肋骨揍折了让你搁床上躺了半个月的小白脸吗?”

江译吃瘪,没再接话。

她光着脚靠在玻璃门边,抽出随身的小刀削着手里苹果,不爽地骂了句:“操,高跟鞋真不是人穿的东西。”

但没办法,想融入宴会,就不能太显眼。

她的搭档却没她那么放松。他西装下是精壮结实的身体,这是常年保持高强度锻炼的结果。这不同于健身房里为了追求视觉效果的刻意美型,而是出生入死磨炼后的粗糙身体,他早些年混迹于边境外的雇佣军,光露出的一截小臂都能清楚地看得到几处伤疤。

他周身环伺的几个人已经围了上来,似乎只等着一句话。

而他们的老板肯尼斯,咬牙切齿地瞪着陈留,胳膊上的青筋浮动。他稍微活动一下脑袋就能感受到枪口的金属硬度,身后青年的手很稳,另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没有用力,却胜过任何威胁。

肯尼斯往一侧瞥,能看到青年骨节清晰的手腕。

托盘里的酒直接泼在了他脸上,枪被那青年劈手夺了去,人影闪过。

青年的闯入像是雨点入水,轻巧又迅即,但却骤然掀起涟漪。

枪只响了两声,消音器加持下并没有引起大厅的骚乱。多年海上漂泊让这群人警觉敏锐,但他们的思维也如同航行的轨迹一样轻车熟路乃至顽固安逸。一众人手上虽然有武器,但本来也只是个威慑作用,根本没有做动手的打算,没人想到先动手的竟然是陈留的人。

海上明月朗照,波涛细翻,海岸上的灯火在远处仿佛隔了一重世间,稀疏暗淡。

甲板上的风里都有酒香,如果忽略掉这艘游轮每个角落里的暗流涌动,比如某扇玻璃后正检查枪械的人或者守在救生艇旁连抽了好几根烟的老头,这似乎是一个再美妙不过的海上之夜。

“望星号”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游轮,船的主人叫肯尼斯,是个慷慨大度的珠宝商,捐助了l国西南临海渔村无数善款的外国慈善家。但那冠冕堂皇的身份却只是身份本身而已,任何知道他老底的人,都更愿意称之为海盗头子或者走私犯。

那是个穿着侍者套装的年轻人,西装外套在背后松松拢着,衬出一截精细的腰。他身形很高,却莫名显得纤秀,青竹一般,一时间把甲板上清冽的海风带了进来。他手里的托盘上摆着几杯葡萄酒,端着托盘的姿势似乎并不熟练,但又显得游刃有余。

年轻人欠身,略带歉意的目光似乎是无意地往屋里扫了一眼:“抱歉,我再确认一下,这是肯尼斯先生要的酒,确定不是这儿吗?”

这下连保镖都有点犹豫了,往屋里看了一眼主座。可旋即,他再转眼,正对上青年的目光清淡淡地往他身上一瞟,保镖骤然觉得头皮发麻,明白了些什么。可他没有反应的机会,手腕上的剧痛让他尖叫出了声。

这本来就是个局,他不来是不给海外那群人面子,以后生意少说有点麻烦。他来了,要么妥协,要么该死在这儿。

他知道肯尼斯的手黑,但他以为这个常年被各国通缉的高危分子,不会像零散流窜在沿海那些小鱼小虾一样心急。

这群人在公海上肆意横行惯了,临了岸都学不会好好说话。

走廊灯火的余晖隔着古色古香的玻璃屏风顺着男人衣领的边缘勾勒,把原本无色的纽扣映出些熔炉般的色泽和质感,再沿着侧颈的线条往上,则能清楚地看到男人鼻梁硬挺的弧度和眼尾的隐约皱纹。

这是个四四方方的桌子,屋内唯有两人对坐。男人手中把玩着那杯子,静静听着对坐那金发男人略带急促和激动的发言,报之以礼貌随和的笑意。

冗长繁琐的语调和发音之后,随行的翻译弯腰低声附耳道:“这鬼佬想压价,威胁咱们呢。”

“十个人,19号舱。”

“对不起对不起,她喝多了……”

她身后的男伴身材高大,紧跟着小跑过来,揽过醉醺醺的女人连声跟闻祁道歉,然后扶着她沿着阶梯慢慢走回了客房。

月至中天,远处的海风里有引擎的微微响动声,罗易生敏锐地察觉到异动,起身看到那艘游艇接近的轨迹,招呼江译:“收工了,老板那边也该结束了。”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活动着指骨,目光注视远处平静无波的海面,神情凝重。

“放心吧,小祁可以的,相信他。”罗易生削完皮儿,脆生生地咬了口苹果,往躺椅上一瘫,小腿翘上桌子颇为安逸地晃了晃。

“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儿,愉悦地眯了眯眼:“我刚顺手摸了把小祁的腰,好家伙,那是真的细。那小脸红的,要不是情况紧急我是真要拉他喝一杯。”

僵持了两分钟后,肯尼斯皮笑肉不笑地操着他那怪异的口音说了句l国语:“都让开,送陈先生下船。”

海边徘徊了很久的那艘无名游艇终于在收到信号之后开始靠近望星号。

客舱的阳台内,罗易生已经丝毫没有了醉酒的模样,那件摇曳轻飘的红裙被她嫌弃地扔在了客房角落,换了身干净干练的运动装。

门口到桌畔只是几步远的距离,训练有素的保镖纷纷起身,却没来得及阻拦,屋内的空气骤然变得冰凉僵硬。那青年泛着滚烫温度的枪口已经抵在了肯尼斯的太阳穴上。而房间出口处,则已经被几个人拦住,他们警惕地盯着那青年。

陈留仍稳稳地坐在椅子上,那杯茶只喝了两口,已经凉了。

“可惜了,是好茶。”

游轮大厅内金碧辉煌,但此刻钢琴小号的余韵飘远了,男女放浪形骸的遗迹也被侍者条理分明地清除去,戏剧开幕前的提线人偶为高潮铺垫好了酣畅淋漓的序幕,在醉意中各自散去。

他们以为这是如以往一样的寻欢作乐,但并不知道这艘船的主人想要掀桌。

闻祁站在风里,耳畔是波涛击打在船身的细碎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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