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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较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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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临清楚自己嘴上说他不过,索性摇摇晃晃转身,要从窗户跳出去,到外头找间客栈休息。

却听得楼下女声喊道——

“韩临?”

韩临独自离席后,先跑去酒楼喝酒,喝够了,便回自己原先在闹市的家。谁成想家里人去楼空,杂草长得人一般高,屋瓦被砸了个遍,没见一间房是不漏的,许是被仗义的江湖人士的手笔。他一见这荒凉的宅院,便知又是谁动了手脚,提气运攻径直来找上官阙吵架。

过了一会儿,月光照着上官阙缓缓坐起,醒转过来,想了一想,捏着眉心哑声道:“你得有大半年忘了给他们发工钱。”

韩临冲口驳道:“我把两年的钱都交给管家,要他按月给。”

接风宴的风尘气不重,摆在上官府新修的后院,四下点了纱灯。不巧今日红袖小姐临时被叫回舞坊排舞,这日的宴上乐舞均没有,席上酒少,更像家宴,上官楼主都走下来与人站着交谈。

先来的刚回京的小羊羔们这一桌,光不甚亮,可上官阙走近过来,众人不免屏息。他记得席上所有跟着韩临回来的人的姓名,说起不幸遇难的人,也总要沉默一下,神色掺有遗憾与不忍,有慈悲的光。

楼主到别桌去,他们同左右交谈,这才知这后院从前荒了一半,也没空去修,今年三月公主带着孩子来了一趟,似乎嗔了几句怎么不修?不想久住?

五月份再从洛阳南下,羊羔崽子才终于又被韩临牧住。处得久了,见韩临虽不怎么讲话,待人倒还客气,众人渐渐才没从前那么怕。

等最初的兴奋劲过去,抵达湖南待在一起蹲着剿杀匪患,他们总算明白过来,跟着韩副楼主哪是什么美差。六月的湖南密林又潮又热,雨下得反复无常,羊羔们今天在冰凉的臭水池里泡一整天,把手脚都泡涨,明天又闷在树桩子里给蚊虫蛇蚁叮咬,后天指不定天降大雨滚在泥里一天都不动,有韩副楼主盯着,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这些又苦又累的事对韩副楼主而言,仿佛家常便饭似的,他对自己严苛,对旁人也没有宽待到哪里去。又好像总有用不完的力气,大伙暗地里都叫苦不迭。似乎独行惯了,早半个月韩临总忘了自己还带着一帮人,等反应过来,大家已被他折磨得不成人样。

韩临倒自在,往暗雨楼去的也少了,时间也空下来。于是头些天被红袖拉到舞坊,站在外头看她练舞,去了两天,一些不好听的话又传起来,他便收拾渔具,又到河边去钓鱼打发时间。

上官阙自然地走过来,抬起韩临的下巴端详:“没休息好?”

韩临原本要摇头,摇了一半,双目盯着上官阙,又点了点头。

上官阙按住他太阳穴心轻揉,温声道:“少喝酒。”

就连现在,他站在门口,也是含笑的,仿佛屋中事故同他毫不相干:“是静是乱,总归是你的屋子,这次也不会有讨债的人找上门来,我想着等你回来了,听你的安排。”

“不用麻烦了,我就住昨天那里就行。”

“你脸色很不好。”

床被砍得尸骨遍地,摔斧子砸到的瓷器瓶也依旧碎在地上,甚至他折返回来取挽明月那封信时打开的抽屉,如今仍是开着,里头落满了灰尘。

半年前韩临拆床,砸桌,卸凳,劈墙,为表达不满对整间屋子发泄,留下这些暴怒的痕迹,上官阙阙对它们冷置不理。

屋外有脚步声,不久后锁簧响动,韩临循声望过去,见到上官阙含笑站在门外:“找了你半天,怎么跑来这里?”

次日酒醒,韩临下楼吃午饭,红袖早去舞坊了,饭桌上只他与回来用饭的上官阙,二人默契地没有说起昨晚上韩临破窗而入那回事,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当初。

饭尽喝茶之际,门外树上飞来只画眉,百啭千声地啼叫,引得上官阙望过去。

门外那株泡桐森绿,将诸事诸物都蒙上一层夏意,上官阙用遗憾的口吻道:“可惜今年你我没赶上这泡桐开花。”

第五十七章、较量

少年少女们结束为期一个月钻进湖南密林的生涯,到附近城镇落脚不到两天,就在七月初接到回京指令。

这些孩子是暗雨楼今年最拔尖的一拨苗子,也是第一批大规模由韩临带着练的孩子。外人给他们起了个笑称——羊羔崽子。

韩临一低头,便见院落中身着白衣仰望此处的少女身影。

给红袖看见,韩临这天晚上注定出不了上官府。他有时候总会怀疑,是不是上官阙和红袖约好了?不然怎么能这样凑巧?

可红袖抱着他的手,笑着领他到客房住下,拉着他的手跟他讲被褥昨天刚晒过,又问他宴上喝了这么多的酒吗?上官叔叔没有拦着你?见着敏感脆弱面貌的少女无微不至地关怀着自己,韩临不由得暗想自己真是喝酒喝得疯了,怎么能这样想孩子。

韩临满身的酒气,呛得上官阙连咳好几声,才回道:“嗯,你请的那个管家携款跑了一年了,你那里佣人的工钱都是从楼里支的。”

韩临话声一滞,才又说:“你早知道这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一点钱我是付不起吗?我那宅子没人管,现在杂草长得比人都高,到处都是灰,屋顶不知道让谁给砸烂了。”

上官阙靠在床头,月色照得他脸庞雪白:“你忘性大,告诉你,这些不还是要扔给我?你不想回来,回来也不会多住,何必废这一回事。我没有那么多的空,不能月月去给你的佣人算工钱,给你的宅子补屋顶。”

公主走后这后院就陆陆续续修整起来,如今更是引水挖了方湖。一说是北方天干,红袖小姐和上官楼主两个南方人受不住,一说是为了风水,总也没个定调。

宴散人走,众人告辞之际,想知会一声韩副楼主,无奈找了一圈,却也不见他的影子,有人讲他坐了一会儿就出门去了。韩副楼主向来独来独往,众人并未多想,一拍即散。门前车马空了,上官府又归回一片静谧之中。不久后灯一盏盏灭下,只有聒噪的蝉鸣和着凉风。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嘭”的一声,窗户给人拍开,接着有人跳了进来,带着酒气咄咄逼人问道:“你凭什么遣散我雇的佣人?”

这时众人原为韩临相貌而增的不少好感,早跑得没了影,只觉他面目可憎。唯一的幸运是韩副楼主中途接到线人的书信,抽了两天的空去杀了几个老朋友,给他们留了些喘息的余地。

总算把匪患拔干净,众人喘气之余想着看山看水休整半个月,便得知了要他们回京的消息。心知韩副楼主利落,一阵埋怨后,大家本做好风餐露宿快马归京的打算,没成想韩临好像延迟地偷起懒,骑着马晃了足足半程,京师那边催了两回,这才加紧了马程,在七月末抵达京师。

回京当晚排场给得足,上官府设了接风宴,来的人不多,分量却重,楼内耳熟能详的人里,只有一个屠盛盛在六月份被上官楼主调去长安所以没有出席。

韩临嗯了一声。

后来手指换成嘴唇,温热柔软地覆在韩临额上,延缓着阵阵头疼。

此后韩临没提过搬出去住的事,新的副楼主选立后,韩临的事大半给了傅杰豪,在暗雨楼愈发边缘,旁人看他难免带些怜悯,毕竟当年江水烟在时,曾对他有过那样高的期望。

一个人的平静恰恰容易让另一个人自醒,让他回头去找自己的不足,韩临就是这样。

这种令人不适的平静仿佛一锅温水,韩临备受煎熬,而始作俑者高坐云端。

韩临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回话:“我有点累。”

韩临随口扯道:“毕竟熟悉,想着要是收拾好了,我再搬回来。”

半年过去,韩临再次站在屋中,发现这些被人忽视的破坏已成了天然的景别,堆积出的不满在那一次里发泄光了,只剩记忆淡化过的几件很小的事,这个房间就像一只出完了气瘪瘪的球。

上官阙对他的反击永远无动于衷,好像小孩子发脾气,大人笑着旁观,不理会十天八天,孩子就忘了这回事。

韩临埋头喝茶,随口说:“明年吧。”

上官阙笑了一笑:“下午跟我一起到楼里走一趟?”

韩临说好,又说我回去拿刀,回屋路上,鬼使神差地,他绕去了自己从前的房间。远远见到屋门落了锁,使了些手段,他从窗户跳进这间屋子。重回旧地,却见屋内也是旧样。

不论韩临名声好坏,刀圣这个称号,对于暗雨楼的新辈老辈,都是如雷贯耳的存在。无论心中有再多的不忿,少年少女们对他的功夫都有敬仰之意,皆是兴致昂扬,盼着他展露一番身手。

谁承想第一面见他动手,却不是砍人,而是无端乱砍屋中物什。

从京城出来,一路上韩临话少说,也不笑,冷飕飕的一张俊脸把人吓得不敢大喘气。好在韩临忙着追杀老朋友这件奇怪的正事,带着一大帮人走到一半,就不得不将他们托付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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