乓啷～
嬴成蟜怒摔一桌案在丹墀的九层台阶上，震的正在恭贺始皇帝的群臣一激灵。
这竖子又发什么疯？
盖聂握着宝剑的手紧了紧。
陛下如此意气用事，好想一剑劈了换公子上来。
赵高扭头看了看盖聂。
这位胡人丞相气若游丝，惨淡笑着，道:“陛下圣明。”
所有臣子无论内心想法如何，这一刻，嘴上都是认可始皇帝的。
但始皇帝的目光没有在任何臣子身上停留，他只将目光放在了嬴成蟜身上。
躲在一棵树上，等着一会找始皇帝兴师问罪的嬴成蟜揉了揉眼。
“妈的，真气派！”
夜半子时，章台宫。
“臣姚贾，恭送陛下！”
“……”
这一日，以咸阳殿为中心。
“臣冯去疾，恭送陛下！”
“臣李斯，恭送陛下！”
“臣王翦，恭送陛下！”
“你为大秦所做甚多，朕为何杀你？只因你不顺朕意，与朕所思不同乎？”
嬴政扫视群臣，冷声道:“功臣若不能全身而退，嬴政何颜立于天下？退朝！”
隗状这位八岁时摔下马背没哭，与外部落胡人厮杀被砍断肋骨没哭，在秦国遭受无数白眼歧视没哭的大秦左丞相，胡人丞相，老泪纵横，热泪盈眶。
“不领旨？”始皇帝言语不善。
但隗状却觉得，此刻的始皇帝，言语简直比他上两个月纳的十四岁小妾还要温柔！
“陛下，不杀我？”隗状颤抖道。
不忍观这位胡人丞相，身首异处，穷途末路。
“不识大体，罪不可赦！爵升一等，赏百金，布十匹，除官还乡！”
隗状猛然抬头，满脸震惊难言。
“臣，在！”
隗状闭眼伏首。
他的左丞相已离他而去，他的性命也将要离他而去！
“唯！”
李斯这声“唯”字隐有泣音。
历尽千辛万苦，百般周折。
“秦乃千古未有之大国，分封臣敢言，至少可得千年。秦应求稳，不应猎奇。郡县一制，无有经验，或可让大秦享万年，亦或能十数年便崩大秦。我大秦，赌不起也！”
“你倒是真敢说实话。”始皇帝冷笑，一声断喝:“李斯上前。”
李斯心脏砰砰乱跳，他那张黑脸一片血红。
能够只死他一个，保全家族所有人性命，这对他而言绝对是意外之喜！
隗状如焕新生，似又恢复了那马背上的雄风！高声奏对，生怕始皇帝反悔地道:“陛下但有所问，臣皆据实以报。若非真言，神人共弃，天诛地灭！”
“朕问你，分封制，郡县制，哪个适合大秦？”
若非王绾，冯去疾扶住，隗状就要当殿摔倒！
当年商鞅和老秦人贵族相争，秦孝公选择了商鞅，老秦人贵族败，老秦人贵族之血，染红涛涛江水！
当年白起和范雎相争，秦昭襄王选择了范雎。
枪打出头鸟！
败了就是死！
始皇帝冷视着这位让胡人十年不敢过长城，让大秦能无后顾之忧平定六国的大功臣，被他亲手提拔为左丞相的隗状。
还未等群臣反应过来。
大秦左丞相隗状跪倒在地，这位蓝眼异族相的胡人丞相五体投地，道:“臣妄窥神器，百死不怨！祈求陛下看臣卑微功绩，饶臣三族性命！”
隗状自知必死，只求能保全三族，留下血脉。
“滚开！乃公自己会走！”
嬴成蟜不耐烦地甩开，大踏步向着咸阳殿外走去。
临近出殿门，回头冷视始皇帝，道:“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别再哪日一发疯把陛下砍了……
“郎官何在？”始皇帝冷声怒喝。
“臣在！”两个守在殿歪的郎官执戈而入。
盖聂的手松开宝剑。
还是陛下好一些……
赵高疑惑地侧目。
少数欢喜多数愁。
群臣愁云一片，强打着精神，违心地道:“陛下圣明。
李斯兴奋异常，如释重负地高声喊道:“陛下圣明！”
“你圣明个屁，乃公封地呢！”
群臣瞠目结舌。
这竖子，真勇啊……
这瘟神刚才似想要拔剑，他想砍谁？
嬴成蟜通过唇语读出了始皇帝在说什么，于是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老子费劲巴力地给你定了两条万全之策，你他喵的给老子耍脾气是吧！
始皇帝看到他亲弟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揍他的模样，就是一阵舒爽。
“你不配合朕，还要朕配合你？”始皇帝用正常声音说道。
但因为高台实在太高，朝堂实在太吵，能听到始皇帝这句话的，便只有盖聂和赵高二人。
“陛下，长安君觐。”
“滚，我不是觐见，我是问罪！”
嬴成蟜拨开恭敬禀告的赵高，一把扔掉始皇帝手中拿着的竹简。精品香烟的吾弟大秦第一纨绔
方圆十里之云，尽皆被咸阳殿的呼声崩散，十里无云！
这一日，始皇帝从咸阳殿走出好远，还能听得身后那一句句恭送陛下！
这一日，咸阳宫所有宦官，宫女，郎官，听了足足一刻钟的恭送陛下！
“臣王贲，恭送陛下！”
“臣尉缭，恭送陛下！”
“臣冯劫，恭送陛下！”
“臣隗状，恭送陛下！”
其声甚大。
“臣王绾，恭送陛下！”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问出这句话，但他实在是忍不住，他太想知道为什么了！
历代政斗！
输家必死！
白起败，从未在战场上败过的一代人屠，为大秦征战一生的秦武安君，以秦王剑，自刎于武安君府内！
而今，隗状和李斯相争，始皇帝选择了李斯，隗状败了。
历代摆于台面之斗争，败者，唯死而已！
我，可以活？
群臣猛然睁眼，满脸震惊难言。
陛下不但不杀左相，还提了左相爵位，赐百金十布让左相归乡？
王绾闭目，冯去疾闭目，王翦闭目，尉缭闭目，群臣闭目……
隗状是为了分封制而死，也可以说是为了他们共同利益而死。
他们不忍观之。
我李斯，终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丞相之位。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李廷尉，而是左相李斯！
“隗状。”
他有预感，他想要的，来了！
“臣在！”
“今拜你为左丞相，暂领廷尉一职。”
隗状没想到始皇帝会问这个问题，他为了保全家人，本能得就想迎合始皇帝，答郡县制。
但看着始皇帝认真的眼神，想着始皇帝不曾有一次食言，想着他自己发的毒誓。
“分封制！李斯所创郡县制言之再无懈可击，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赵国赵括，其论兵法胜名将廉颇，败名将赵奢。长平实战，为武安君一击击溃，不堪一击。赵括之兵法，与李斯之郡县有何异也！未经实用，难断其能！”
“隗状，朕只问你一句。只要你言真话，不管你如何奏对，朕都应你所请。”
隗状本以为自己犯下如此大罪，始皇帝一定会夷他三族。
这声请求他本是尽尽人事，其实没报太大希望，却没想到始皇帝如此轻易就答应了。
看到大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如此作为，群臣尽皆有兔死狐悲之感。
但无人说话，无人敢说话，除非他们想陪着隗状一起去死！
这便是捅破窗户纸，撕开遮羞布的代价。
群臣恶意揣测。
这竖子，最近参加朝政如此积极，该不会是没钱去楼台了，所以来参加朝会。
噗通～
“将这竖子轰出咸阳殿外！”
“唯！”
两郎官走向嬴成蟜，伸手捉嬴成蟜双臂。
为什么长安君闹一下这瘟神就不想砍了？
这瘟神是不是有什么狂疾，不看人闹事就想砍人？
待会去问问太医令有没有办法治好，这种心性变态之辈怎么保护陛下？
顿弱傲然而立，七尺身躯如同万丈巨人，负手道:“此举甚佳。”
王绾，冯去疾，等秦臣高层强自隐藏脸上的失落，将希望放在了生病日久的赢扶苏身上，重振精神地道:“陛下圣明！”
隗状面色灰败，原本健硕的身躯，瞬间虚弱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