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就要休息了,大晚上没有必要穿的这么整齐,舒适一点就好了。”
尼采穿衣服相当的谨慎,竟然连手腕的袖口都扣了起来,真是相当的一丝不苟。
尼采瞥了韩森一眼,没有说话,更是没有理睬他,他下了楼拉开座椅,坐下就开始吃晚餐,似乎没有听见韩森刚才和他说的话。
韩修还是小孩子,自然是不会想的那么多,他和往常一样,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尼采,脸上浮现无比甜蜜的笑意,但是父亲韩森在的时候,韩修在饭桌上都是不会乱说话的。
食不言,寝不语。
韩森明确对韩修说:“吃饭的时候不允许废话,睡觉的时候不允许废话。”
“医生,还是开一些抗生素吧,我妻子一向是不愿意打针打点滴的。”
人家韩森都这么说了,自己又不是他男人,做不了这个主,在一个摄于路德蓝流传于传说中的邪恶,医生只好唯唯诺诺的嗯了一声,然后从自己上衣的口袋里拿出圆珠笔开始处方药。
尼采听见韩森说出“妻子”这个单词,侧过脸看着韩森,正好发现韩森的视线正幽幽的正看着自己。
尼采侧着身子,拉这被子盖住自己,不去看韩森也不看任何人,很干脆的拒绝了打针或者是打点滴的要求。
尼采其实有些怵针,尤其不喜欢那种尖锐的东西刺进自己的肌肤里,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人作呕。
尼采小时候就不喜欢打针,而且明确的拒绝,看见针头就犯怵,现在人到中年,这个坚持可是一点都没有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向任何人妥协。
尼采脾气向来都不太好,所以只要是他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不管是谁说都是没有作用的,就算这个人是韩森,也照样没用。
韩森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站起身来,抿唇看着一脸冷漠傲慢的路德蓝,转头对医生很客气的说:
“医生,路德蓝的症状就是头疼发热,但是没有咳嗽,还是直接给他开些药吃吧。”
这种深深刻入骨髓的戾气,虽然被收敛,却始终没有消失掉。
手上还拿着水银的医生被尼采这样的眼神吓到了,愣愣的站在那里不好说话。
韩森挥挥手,示意医生站在一边,转头看向尼采,轻声细语的说,
其实都是男人无所谓脱不脱衣服,但是医生考虑到尼采刚才喊韩森老公,心想着他的男人还在这里,自己直接上手脱掉他的衣服总是有些突兀的。
韩森摆摆手,示意医生不要介意,还是为尼采看病要紧,以免拖得时间久了,再导致肺炎,或者真的把脑子烧坏了,延误时机。
医生点点头,走上前来,抬手要解开路德兰胸前的衬衫纽扣。
就冲尼采这个邪恶的表情,管家心里已经明白,真的不知道自己即将又要看到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画面。
尼采下楼的时候,韩森和韩修已经在餐桌边上坐定了,就等着尼采下来。
听见脚步声,一个下午没见着尼采的韩森微微抬起头,往二楼通下来的旋转楼梯上看去,看见尼采穿着一身板正的衬衫,而且纽扣一直扣到了脖子的最上面,显得无比的正式。
韩森已经习惯了,倒是不觉得丢人,多少人围观着,他也能照样抱着怀里这个男人,韩森抬手摸了摸尼采的脸颊,尼采昏昏沉沉的点点头,似乎是觉得满意了,松开了眉头。
韩森靠在床边,一只手被路德兰抓在了手掌心,像是要确认这个男人不会从自己的身边消失。
“医生,路德兰好像生病了,你给他看看。”
出于习惯性的礼貌,韩森作势要站起身来。
尼采感觉韩森要离开了,用力的抱着韩森的腰身,喃喃的喊了一声,“老公……”
尼采这一声软软的老公,站在一旁的佣人十个九个红了脸。
韩森那时候也是在存步不离的照顾尼采。
尼采一生病就会发呆,而且会发呆好久好久,韩森害怕他脑袋被烧坏了,所以不时的抬手在尼采的面前晃晃,就怕他突然间脑子烧坏了。
果然,尼采听见韩森的声音,只是眨了眨眼睛,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韩森,和以前发呆看起来脑子就快要坏掉的样子没区别。
韩森伸手拍了拍尼采的脸蛋,把他喊醒,一会儿医生就要过来了。
尼采睁开眼睛,看到韩森把自己搂在怀里。尼采大概以为是做梦了,抬起手臂,紧紧的抱着韩森不撒手,脸颊靠在韩森的胸前。
“叔叔,现在还冷吗?你发烧了。”
一大早听管家说尼采似乎不舒服,家里面所有的佣人都围在了尼采的床边,韩森第一个进门就看见尼采合衣躺在床上,身上都没有盖被子。
尼采似乎是觉得冷,额头上都是冷汗。
韩森赶忙拿被子把尼采盖起来,然后掀开被子躺了下去,伸出手臂,把尼采的脑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地把尼采搂在自己的怀里,抬起手掌试了试尼采的额头,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尼采一些温暖。
说不出来的讨厌。
“韩森……韩森……”
在雪地里站了一夜,尼采从心底觉得疲劳,但是始终缠缠绵绵的在梦境中无法醒来。嘴里面喃喃的说着韩森的名字。
脑海缓缓的浮现年幼时父亲母亲相处时刻的画面。
其实他们也没有想象中快乐,敌对的家族,注定的你死我亡,可是就算其中一方最终死去,父亲也真的没有表现出有多后悔。
尼采以前不明白,现在开始有些许的了解,或许感情就是这样,给人带来的,一半是深渊、一半的极乐。。
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一点都不健康,也不像正常人,尼采无端端的想起白日里围绕在韩森身边的,那娇艳如花的笑脸,充满活力的身躯,顿感焦躁不安。
尼采觉得头疼欲裂,他捂着脑袋蜷缩在床铺上,身体说不出来的疼痛,尼采颤抖着把自己的指尖咬在嘴里,直到嘴里有个血腥的味道,额头满满都是汗水,尼采才轻颤着吐了一口气,小腹微微的痉挛,尼采翻身朝上,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
尼采这人,以前年纪轻轻的时候就特别的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只要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尼采甩开韩森的手之后,就不理他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就好像韩森这个人不存在似的,韩森坐在尼采的床边许久没有说话,最后才点点头,“晚安。”
韩森低头在尼采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又替他盖好被子,然后才起身离开。
“森……”
韩森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路德蓝时常生气,一年到头开心正儿八经开心的日子正常是没几天的,他实在是太了解眼前这位了,身边的人做事鲜少有能让他满意的,看这个情况,肯定是又不开心了。
“你说呢。”
尼采不悦的反问。韩森视线在尼采和身上扫视个一眼,看见尼采身上穿的真么整齐,
尼采慢条斯理的抬手,把自己衣领最上方的一颗扣子扣上,云淡风清和瞥了管家一眼,
“打扫房间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么,我看,就你一个人打扫就行了。”
尼采微微挑起眉眼,看了看自己的面前的管家,走过管家身边的时候,抬起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管家的肩膀,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韩森和韩修说了晚安,迈着步子走到尼采的房间外面。
韩森伸手转动门把,竟然把门推开了,韩森走了进去,尼采合衣躺在床上。
韩森走了过去,扭开床头的壁灯,坐在尼采的床边,尼采睁开眼睛,看着韩森。
“爸爸,你可以像我一样乖乖听话吗?不要惹妈妈生气好不好?”
看到尼采今天并不是很愉悦,尤其是在和韩森相处的时刻,其实韩修也因此而闷闷不乐,在他眼里,尼采是世界上最温柔体贴的家长,相反,韩森就显得严肃多了,所以,一定是韩森把尼采弄生气了。
恩,一定是爸爸不听话,所以妈妈才会生气。
说完,尼采就甩下这父子两人,转身就上了楼。
知道尼采情绪不好,为了不会马上去惹怒尼采,韩森没有跟上去,陪着韩修把晚餐都吃完了。
“爸爸,”韩修洗漱结束,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躺在床上看着韩森,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感觉到尼采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一心想要安慰尼采的韩森抬手想把自己的手掌放在尼采的手背上。
“滚开。”
尼采猛地抬起手,站了起来,显然是被韩森搞得有些不悦,心情自然是差到了极点,跟别说今天他还看见了韩森和别的贱女人在一起,尼采现在忍者没一刀捅死他就不错了。
“我们分居了,你忘了?”
韩森似乎是低声的笑了笑,
“路德蓝,那些都只是暂时的。”
尼采就这么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彻底的封闭了自我,一直到晚上的时候才从自己的卧室里面走出来。还是管家亲自请尼采出来吃晚餐,尼采才从地毯上爬起来,去浴室里面冲个澡,吹干头发,然后对着卧室里的穿衣镜穿上自己的衣裳,随后打开门,终于才不情不愿的、慢吞吞的走出来。
尼采出门的时候,一开门就看见,门外恭恭敬敬的站了一整排的佣人,各个都神色惶然的看着他。
“一群人站在门口,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韩森挪了挪位置,坐到尼采身边,轻声细语的和尼采说话,语气倒是柔和了一些,同时也确保韩修不会听到他们夫妻两之间的对话,韩森知道路德蓝最近怪怪的,估计是因为自己没和他上床的缘故,所以心情不太好,难免会有一些火药味。
“路德蓝,你怎么把衣服都搬走了?”
尼采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抬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捏着手上的餐具挑拨盘子里面的食物,对待食物,尼采向来是兴致缺缺,但是此时此刻,即使韩森靠的这么近,尼采的视线却始终落在自己的食物上面,
时间久了,韩修就自然而然养成了习惯,在韩森在场的时候,韩修没有必要一般都是不开口说话的。
“路德蓝,你怎么回事?”
韩森看了看尼采穿的衣服,
尼采绝大部分的衬衫都是黑色和深蓝色的,而且多半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的重工刺绣的高档衬衫。
尼采此刻就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袖衬衫,右肩和左边小臂的部位被绣上了白色的刺绣花纹,华丽简约,大气天成。
但是韩森直视着尼采的那张脸孔,被红色的秀发和深蓝色的衬衫衬的十分苍白,似乎和以往有些不一样,虽然尼采是白种人,但是现在的脸色却并不是寻常的肤色白,但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韩森总觉得尼采不对劲,对方脸上的神情也微微有些厌色。
不要说是韩森,就算是他亲生父亲老路德蓝还活着,尼采都不会打针打点滴的。
尼采八岁的时候,性格就开始很阴鹜固执了,那时候打针还是用传统的玻璃针管,尼采有一次生病因为不愿意打针,硬是摔了医生的好几个玻璃针管,最后老路德蓝只好在尼采睡着的深夜,偷偷摸摸给他挂了吊水,尼采没察觉,才终于成功。
韩森知道尼采是什么样的个性,也不劝说,只是对医生说,
医生皱了皱眉头,
“韩先生,现在这种情况服用抗生素的话,可能效果不是很明显,打针或者是打点滴会尽快的让尼采先生的身体好转起来……”
“不要。”
“叔叔,乖,听话,我是阿森,我给你脱衣服。”
不管韩森怎么哄,尼采同样狠狠地甩开韩森伸过来的手掌,冷冷的说:
“谁也别碰我。”
医生的手刚碰到尼采的纽扣,尼采猛地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胸前衬衫,缓缓的睁开双眼,视线简直带着冰冷的杀气,和刚才闭着眼睛时有些许迷糊的模样截然不同。
“别碰我,滚开。”
尼采语气冰冷的说,眼睛里甚至带着凶狠的光芒,这种眼神让韩森恍惚的想起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尼采的模样,韩森隔着罗马监狱偌大的操场,远远看见的那个男人,那个时刻,就是这样的神情。
见尼采似乎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又要陷入睡眠,韩森放低了声音,示意医生过来。
医生走到床边,先是摸了摸尼采的额头,感觉非常的灼热,温度高的有些异常,然后拿出体温计,使劲的甩了甩,
“尼采先生,我现在需要测量您的体温,实在是抱歉,我可能需要解开您的衣服,请您配合、谅解。”
“不准走!”
尼采皱着眉头,放在被子外面的右手的手指紧紧的扣着韩森的手指,神情因为病痛的痛苦中带着懊恼。
“好的,我不走。”
“韩先生!”
韩森看着尼采的时候,医生拎着药箱从门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医生,这么晚了,劳烦你过来一趟了。”
韩森轻声说,替尼采盖好被子到他的脖颈处,温暖的手掌在尼采的后背上轻柔的抚摸。
尼采很少生病,并不是因为他身体有多好而是因为他是那种典型的亚健康的体质,不生病还好,一生病就会好久好久才能病愈。
以前在监狱的时候尼采高烧过一次,也是因为冬天洗完澡之后不吹头发导致受凉的缘故,结果他不愿意打针或者是挂水,吃药休息拖拖拉拉的花费了大概半个月才病愈。
“去打电话把医生叫来,快点。”
韩森转身把尼采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尼采似乎是闻见了韩森身上的味道,身子轻轻地蜷缩着,脑袋埋在韩森的怀抱里,不肯出来,身上的温度高的惊人。
“已经替我保管了这么多秘密,现在我有理由相信,你是个很有头脑的人。”
说完,尼采抬起头,风轻云淡的和管家擦肩而过。
徒留管家一人站在走廊上,心中凌乱。
“叔叔?”
一双温暖的手掌放在了尼采和额头上,尼采舒服的叹了口气,抬起手抓着那人的手掌。
“叔叔?”
想着想着有些累了,尼采没有盖着被子留睡着了,窗户大大的敞开,夜晚的风从花园里往卧室里面吹进来,然后第二天,尼采就开始发烧了 。
尼采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爆炸了一样,仿佛被灌进了水银,而且浑身疼痛,缠缠绵绵的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自己站在冰天雪地里,孤零零和一个人,睁大了眼睛,四周始终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刺的尼采眼睛都痛了。
尼采面容肃穆的站在无垠的天地间,浑身发冷,他不是喜欢表现出情绪的人,但是非常非常的讨厌自己一个人。
为了让自己不再觉得难受,他什么都敢对自己做出来。
可是,怎么也不觉得后悔来着。
尼采默默的想。
感觉到韩森快要离开,尼采下意识的向前伸手想拽着韩森的衣袖,但是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掌抓空,韩森已经出门了,而且替自己把房门都关上了。
尼采撑着床铺坐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发呆,然后转头发现自己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床铺对面就是大大的穿衣镜。
尼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发凌乱的散落在脸颊边上,脸色苍白的犹如隐藏在暗夜里的血之贵族,但是嘴唇却又突兀的殷红。
“好了,睡觉还穿这么多,晚上休息之前不知道脱衣服么?”
说完,韩森就要动手解开尼采的袖口,尼采冷冰冰的甩开韩森的手掌,侧着身子睡觉,沉声说:
“别他妈的碰我,快点出去,我要休息了。”
两人一时无声。
韩森抬手轻轻的撩开尼采额头的发丝,然后弯腰在尼采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今天怎么了,又是谁惹你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韩修在心里这样笃定的想。
听见韩修这么说,韩森一愣,倏而笑了笑,
“当然没问题,爸爸一定乖乖听话。”
韩森坐了下来,
“怎么了,儿子?”
韩修直直的看着韩森,似乎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对这韩森说,
“我没胃口,不想吃了,你们继续。”
韩修一惊,眨着眼睛看向尼采,但是碍于自己的爸爸还在这里,韩修一句话不敢说。
尼采越过韩森,懒得吊他,径直走到韩修身边,低头亲了亲韩修的脸颊,温和的说,“儿子,你继续,妈妈先回去休息。”
尼采冷冷的看了韩森一眼,
“夫妻就是夫妻,为什么叫做夫妻,因为他们始终是连接在一起的,这是永恒的家庭伦理。天底下,没有丈夫会无缘无故提出暂时和妻子分开,简直就荒谬,一天也不行,一晚也不行,陪伴伴侣度过夜晚,是丈夫的责任,韩森,你还是小孩子么?”
“路德蓝,好啦。”
尼采神色不悦的看着神色惶恐的站在自己门前的佣人。
作为常年炮灰的首选,管家自然是首当其冲首先走上前去,弯腰对着尼采鞠躬,
“先生,您谅解一下,韩先生刚才说了,让我们趁着您用餐的时候把房间收拾一下,收拾好好地,您住在里面也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