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称呼,他瞬间皱起眉头,他只比宋了知小一岁,强烈怀疑这家伙是趁机占自己便宜。
宋了知也看出阮雪棠在生气,回忆着简凝之今日的称呼,又尝试唤了一句:“瑾儿?”
他原想着这样绝不会出错了,毕竟王妃都是那样唤的,哪知阮雪棠比先前还要反应强烈,攥紧了拳头,仿佛时时刻刻预备着又给宋了知一拳,厉声道:
宋了知见没了外人,不由放松一些,见阮雪棠坐在桌边凝思着什么,小小年纪仿佛大人做派,心觉好奇,忍不住想与他搭话:“世子殿下,今日分你的糖莲子你吃了么?”
“早扔了,一群人抢过的玩意儿,太脏。”阮雪棠答得理直气壮。
他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不知要如何回应,好半天才喃喃说道:“我吃的那颗还挺甜的......他们说每月十五会发工钱,等那个时候我、我再单买给世子殿下。”
膳堂是下人就餐的地方,阮雪棠垂着眼帘,若无其事道:“今天便罢了,从明日起多备一份碗筷,他以后与我一同用膳。”
众人连忙称是,暗暗交换了眼色,想不通素来冷情的世子殿下为何突然转了性。
简凝之善良好性,郡王府在他的管理下自是没有苛待下人之处,宋了知在膳堂刚吃完他有生以来吃得最为丰盛的一顿,便被阮雪棠派来的人接了回去。
他已知晓他虽然回到幼时,但这个时代与他的童年并不相同,如今已不再惊讶,淡然处之,吩咐下人烧水沐浴。
浴桶很快被端了上来,下人们守礼地主动退了出去,阮雪棠慢慢解了衣衫,手指往下探去,摸到那个异于常人的小穴,心中既是失落又是怨恨,明明重来一次,周遭变了许多,偏偏这幅身子没有变化。
他在水里怨天尤人半晌,直到手指被泡得起皱才起身,恰到了晚餐时间,丫鬟过来通传,说王爷和王妃出门会客,不与世子一同用膳了。
阮雪棠和宋了知同床共枕那么久,自然知道宋了知睡觉时除了喜欢对他动手动脚之外没别的毛病,冷哼一声充作回答,令宋了知熄了烛火,与他一同进了被中。
宋了知这辈子还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又软又暖和,反倒有些惶恐不安,睡意消散,在黑暗中睁大了眼。
身旁的阮雪棠渐渐进了梦乡,他过去睡觉时被宋了知抱惯了,无意识地往宋了知那边靠去,几乎要拱进宋了知怀中。
宋了知从未如此称呼过他,不明白阮雪棠为什么会说是“继续”,不过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阮公子!”
阮雪棠揉了揉眉心,无端生出疲惫,到底还是孩子的躯体,犯困也是应当,唤来丫鬟稍作洗漱,躺在床上捧了书卷细读。
宋了知先前被管家叮嘱过,买他回来虽是充作伴读,但也不是真接他来当主子的,虽不用干什么粗活累活,但也该学着伺候阮雪棠,便令他伺候阮雪棠入寝,也无需做什么,只让他候在床边,待阮雪棠睡着后他就可以回自己房中休息了。
在这个世界里,羌翎与本朝交好多年,羌翎太子简凝之少年时来钰京拜访,某日忽然遇见骑在墙上想要出门玩的阮云昇,两人就此相识。阮云昇因一头白发,似乎是有什么病症,不能久晒日光,老王爷和老王妃又心疼他心疼得紧,不肯让他随意出门,于是阮云昇趁夜遛了出来,虽然借着院子的梅树爬上高墙,却不知如何下去,刚好看见简凝之路过,便让蓝眼贼接住他,从墙上蹦了下来。
据说两人这样私下联系了好一阵,一到夜里简凝之就偷偷站在王府墙边接住阮云昇,少年们背着侍卫在钰京热闹的夜市里共同玩乐,情愫暗生。
后来两人在宫中相遇,才知晓彼此身份,简凝之留在钰京与皇子们一同学习,遂与同是皇族的阮云昇成了同窗,一同长大,几乎形影不离,两人成年后顺利成章的在了一块儿,简凝之为阮云昇自愿放弃太子之位,从羌翎皇族重寻亲族继承,不过他在羌翎声望极高,百姓爱戴,若是国中有什么大事,继位者仍会写信与简凝之相商。
“不准那样叫我!”
宋了知发现阮雪棠耳根有些发红,以为对方气急,顿时不敢再叫,老老实实站在他身边,生怕把比瓷娃娃还精致的阮雪棠气出毛病。
阮雪棠难得自我宽慰一回,心想宋了知至少这次没叫出娘子那样荒唐放肆的称呼,考虑半天,最后仿若认命似的微微叹了口气:“还是继续叫阮公子吧。”
听了这话,阮雪棠的心无端熨帖许多,无论时代如何变化,宋了知总还是过去那幅模样,一如既往地照顾着他,他半阖着眼,启唇道:“私下里不必那样叫我。”
“那要怎么称呼才好?”教规矩的嬷嬷三申五令让他注意尊卑,将宋了知吓得够呛,此时不敢胡乱逾矩。
阮雪棠一时也没想好,正细细思索着,宋了知只能如民间那样试探着唤道:“弟弟?”
“世子殿下。”他老实唤道,低身行了个不标准的礼。
他在清洗时已被专人教了些规矩,这才知晓被他叫做大小姐的阮雪棠其实是个男孩子。宋了知最擅长自我开解,揉了揉自己已经有些发乌的眼眶,怪不得阮雪棠揍他,原是他自己先做错了事,对过分貌美的世子殿下生不出半点怨怼。
阮雪棠自然也看出宋了知学了些规矩,却没因他改了正常称呼而高兴多少。虽然他总爱压榨宋了知,但却不喜旁人真将宋了知摆在侍从一类,遂将下人都逐了出去,只留他一人在屋内。
阮雪棠从小到大就没跟阮云昇同桌吃过饭,不来更好,免得他看见阮云昇食不甘味。
一头湿发柔顺的垂在身后,阮雪棠由下人伺候着用膳,有个婆子怕他着凉,取了干布帕为他轻轻擦拭,以往宋了知也爱拿块帕子追着替他擦头发,便由此想起了对方,他见外面的天都黑了,侧首问道:“宋了知还没洗完么?”
“早些时候已将人清洗干净了。”一个奴才躬身应道,“当时世子殿下还在沐浴,便没带到您跟前来,管家领着他去膳堂吃晚饭去了。”
宋了知却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只当阮雪棠年纪尚小,一个人住这样大的屋子难免害怕,心疼都来不及。
他在家时也是带着弟妹们同睡,如今便很习惯地把阮雪棠揽到怀里,拍了拍他的背脊,嗅着对方身上淡淡的冷香,莫名有种很安心的感觉,仿佛他们已认识许久,不知不觉间也跟着睡了过去,双手还紧紧搂着阮雪棠不放。
阮雪棠看书认真,宋了知今日忙了一整天,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人都疲惫不堪,虽然站着,但不断点着脑袋,正是昏昏欲睡的模样,结果因实在太困,他一时没站稳,一脑门磕在床榻的雕花上,额上撞出个大包。
见宋了知顶着乌黑眼圈揉额头的傻样,阮雪棠嫌弃地骂了句蠢货,却是自己往床里挪了挪,空出一半床位,没好气地看着宋了知:“还不滚上来?”
宋了知愣了一会儿,才明白阮雪棠是要他同睡,心中无端有几分欢喜,又因困极,一时忘了嬷嬷和管家的千叮万嘱,看见松软的床榻便什么都不顾了,脱了鞋袜外衫,同时跟阮雪棠保证道:“阮公子,你放心,我不磨牙也不打呼,不会吵着你休息的。”
两国联姻自是最好,皇帝极赞成阮云昇和简凝之的婚事,亲自为他们主持大婚,两人成亲后没过几年,阮云昇便从山庄抱回一个与简凝之极其相似的男孩,对外宣称是他们的子嗣。
两个男人竟然能繁育后代,这几乎成了钰京的一桩悬案,然而阮云昇位高权重,众人私下也不敢多加议论,日子一久,大家习以为常,也就无人在意了。
阮雪棠对那家生子恐吓一番,严禁他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这才慢慢走回他住的院落,果然察觉装潢用度也较记忆中更为豪奢,光手下奴仆便比过去多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