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劲觉得,柳绵不是不喝奶了,而是不要他了。
柳绵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午休的时候掐着点等哥哥来,昨天不来他生了气,所以曾劲今天一定会来,情书被放到桌面上,柳绵拍拍脸颊,果然没多久,曾劲来了,似是没睡好,眼里血丝都要爆出来似的,身后背了个黑包,一脚蹬开教室门朝弟弟走去,柳绵听见动静,故作惊讶地扭头,脸上红红的,手上哆哆嗦嗦藏着什么,没藏好,轻飘飘一张落下,曾劲何等精明,手一勾就夺来看,没看两句就蹙了眉头,直接跳到最后一行找写信人的名字,没找到,被撕掉了,这才抬头看柳绵,眼里撺着火星子,欲盖弥彰, 小东西故意的。
柳绵故意的,却还是怕,曾劲高了他不止一头,天天晚上在家练拳,前天眉上的伤结了疤,现在站在那盯他,眼睛一眨不眨,要个交代,柳绵不交代,没什么可交代的,曾劲梗着脖子,根本没问他信为什么没有署名,直接就说
“哥哥,你过去一点,我热,不舒服。”
就是不舒服,心里不舒服,看你能忍多久。
说着,自个儿便移开了点,两人中间空了一段距离,曾劲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不甘心似的又靠过去一点,小羊避开了,步子走得很快,曾劲被丢在后面,他盯着柳绵的背影,嘴唇抿得死紧,很凶。
小羊不知道,小羊只是生气伤心,他没有去叫哥哥起床,没有等哥哥吃饭,没有让哥哥载他,自己孤零零走在路上,脸颊都气得鼓鼓的,曾劲推着车在后面跟着,不敢上前,也不敢离得远。
过马路,柳绵也低着头,突然后领一紧,整个人撞进了曾劲怀里,还没回过神,又被曾劲推开站到了一边,曾劲很凶地训他不看路,没有一丝仁慈,很吓人地吼他,引得旁边的一些学生纷纷驻足观望,柳绵抬起头,正面迎击他哥的狂风暴雨,看着曾劲黑漆漆的眼,因为暴怒而通红的双颊,还有骂完他后紧抿的唇角,柳绵突然就好奇,上辈子他被一枪打死之后,他哥是什么样子呢,很快,他发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残忍,小羊冲上去轻快地抱了哥哥一下,在曾劲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乖乖退了回来,背着书包慢吞吞地往前走。
曾劲更生气了,推着车子跟在后面,他气柳绵那敷衍的一抱和昨晚那个吻一样随便,他更气自己,因为被拥抱的那一瞬间确实有被安慰到,太在意了,眼珠子一样的宝贝,怎么能出一点差错,扎着脑袋往马路上走的柳绵实在吓到了他,现在想想还是后怕,曾劲越想越难受,手里痒痒的,想打架。
柳绵的心脏也在跳,上辈子他从没主动过,不管是对霍邱还是曾劲,这次他带着重生后的干净,想把自己献祭给哥哥,越早越好,他等不了,他希望大一遇到霍邱时,自己已经被打上曾劲的烙印。
可奶香味的吻印在了曾劲的下巴上,柳绵退开些,有些幽怨地看着躲开的哥哥,曾劲红着脸,皱着眉头,不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敢抬头和柳绵对视,柳绵不甘心,用手抓住曾劲握紧的拳头,撑着身子想再吻上去,不出所料,曾劲挡住了他,男人宽大的手掌轻轻抵在了柳绵腰腹处,热量透过衣料传来,柳绵微微抖了下身子,坐了回去,暧昧的气氛消散而尽,曾劲用沙哑地声音告诉弟弟
“别…”
这人什么都知道了,曾劲一开始僵着身子,后来听着小东西哭到打嗝,心里软了些,把难堪和羞耻抛到了一边,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只敢轻轻放人家腰间抚着,别扭地哄上两句,可哄不好,柳绵这次非要个准信,红馥馥的嘴唇撅着,要听曾劲说喜欢他,曾劲不说话,柳绵眼一眯又要哭,曾劲平时再怎么傲也怕了,小家伙眼尾都红了,他不舍得,粗糙的手摸着雪白的面皮,曾劲抖着声音说了喜欢,承认了便没了退路,柳绵娇羞地低下头,颈子温驯地露出来,曾劲咽了口唾沫,破罐子破摔一般抬起柳绵下巴,问他
“你呢?”
声音都发抖,带着浓重的不确定,柳绵刚要答,曾劲又立马捂住了他的嘴,明明很害怕却装得不在乎,恢复了平时的痞劲儿
花会被折了的。
曾劲回房之后,柳绵“噌”得窜进厨房,自己动手冲了两大杯奶咕咚咕咚全喝光,他可想死这一口了,抹抹嘴,小羊又去问曾姨他哥哥的伤怎么样,曾霞笑着让他自己去看,小羊手一背,哼哼唧唧地不去,曾霞吓他,说曾劲这次整条手臂都青了,别的伤口也不处理,可疼了,听着听着柳绵就不哼哼了,他抓着药小跑着去了,本来还想再晾他几天,现在不舍得了,想抱哥哥想闻哥哥想疼哥哥。
曾劲正处在自我厌弃中,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皱眉,门被推开,他回头看见是柳绵,立马把手蜷起来,有点难堪,语气也很冲
小羊的声音很弱,可就是这娇软的声音,每每都伤得曾劲变成一条疯狗,柳绵看着他哥,狠了狠心,又补充一句
“哥哥,我想谈恋爱了。”
曾劲攥着那张纸猛然抬头,对上了一双含着羞怯的眸子,钩子一样撩着他,又或是撩着别人,这是给他提醒呢,没了他,还会有千千万万的男人觍着脸去亲近柳绵,柳绵从里面选一个,被抱着娶到野男人的家,跟人耳鬓厮磨一辈子,哪还有他曾劲什么事?!手里的纸被揉成破烂,曾劲生得高大,这会儿却有点摇摇欲坠站不稳。
曾劲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面前摊了本数学教辅,他盯着发呆,抓在手里的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两指夹烟的样子,门突然被推开,曾劲吓了一跳,笔掉在了地下,他没空捡,扭头先看是谁,结果是他妈,抱着他的被子褥子,脸很臭,上来揪着他耳朵骂他没出息,火气大,曾劲一米八多的大个儿愣是被曾霞揪得跳起来喊疼,他心也虚,被子褥子上的东西他都清理过了一次,没成想还是被发现了,这会儿又羞又恼,少了几分平时的痞样,多了些稚气。
柳绵是等曾霞走了之后来的,悄悄进门,看着他哥的红耳朵抿嘴笑,趁着人不注意,小手摸着那只耳朵轻轻地揉,曾劲条件反射要回头,可听到那声软软的“哥哥”,他不动了,僵着身子让柳绵出去,柳绵停了手,改成给他哥捏肩,捏也捏不动,曾劲很硬,哪哪都硬,柳绵放弃了,双手就搭在他哥脖子上,用手背蹭他哥脖子后边,挺亲密的,摸得曾劲下边都硬了,爽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最终还是没舍得把小羊赶走,硬着鸡巴凶他
“滚一边去坐着,别烦我!”
“按你以前的法子拒绝,别让我拉着你去找他说。”
曾劲堵在柳绵面前,看着小家伙手指绞在一起,有点为难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就觉得要完蛋,果然柳绵一开口就要气死他
“…我18岁了,可以不拒绝了…”
晚上柳绵听见他哥在屋里打沙袋,声音很大,可他才不管,哼着歌去洗澡,小家伙今天没喝奶,曾劲惦记着,掐着时间端了杯牛奶在门口等着,人一出来,曾劲装作路过,用着和平时一样的语气,状若无意地让柳绵把他“不小心”冲多的牛奶喝掉,柳绵瞅了瞅没应声,看着他哥装镇定的背影,突然出声把人叫住,软软的嗓音在曾劲听来却有点冷
“哥哥,我长大了,以后不要喝奶了。”
凌晨三点,曾劲在房间里做俯卧撑,很累了,到了极限,他还是不想停,停下来眼里心里全是那狠心的小羊,小东西真行,变脸跟变天似的,两次没让亲,就两次不喝他给的奶,就是玩他呢,不知怎么着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小孩一样去逗逗,见玩具不让玩,立马不要了,什么哥哥疼疼我,哥哥打架我心疼,甜言蜜语淬了毒一样哄得他晕头转向,曾劲明明已经做好了被耍的准备,心里却还是跟针扎一样疼,皮肉都被翻了出来,血淋淋的。
中午,柳绵吃了饭,可没有等到哥哥送牛奶,小羊心里不舒服,他想走出去找人,却被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叫到了旁边,柳绵看着一脸通红朝他递情书的少年,和上辈子一样进行了委婉正式的拒绝,可男生临走前塞他手里的情书却留了下来,柳绵小脑瓜转了转,故意将那情书塞进了书包。
曾劲放学时拎了瓶奶回来,他下午逃课去约架了,因为小羊的事分神,脸上挂着的青紫比平时多了些,漂亮的眉骨上贴了个ok绷,痞痞地站在校门口,挺扎眼的,路过的学生都在偷偷看他,柳绵也站在角落里把他哥打量了一遍,见人身上挂了不少彩,心里也闷闷的不好受,原来,曾劲以为他在玩,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心上,柳绵很单纯,他有些委屈,难道心疼也有假的吗。
小羊被养娇了,也有脾气,走到哥哥面前,拿了脸臭哥哥递的奶,没有像平时一样“吨吨吨”喝掉,而是装进了书包,说了谢谢,果然,觉得不对劲的曾劲偷偷瞟了他,柳绵不动声色,两人一路无话,柳绵根本不搭理曾劲,路上遇上了眼镜少年,碰见柳绵脸红的跟红烧酱汁一样,柳绵笑着打招呼,还没怎么着呢,曾劲别别扭扭地蹭过来了,明明冷着一张脸,却要肩膀挨着肩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多亲似的,柳绵冷眼瞧着,毫不留情地说
柳绵走了,他回房间呆呆坐了一会儿,随后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脸皮烫得吓人,眼里泛着泪光,忍着羞耻的示爱被拒绝了,两次,小娇娇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受这般苦,心尖上都是酸涩,泪珠子也掉了下来,什么喜欢了他十年,什么非他不可,什么迟早会把他从霍邱手里抢过来,那时强吻他的曾劲是在骗他,那些伤也是苦肉计,到头来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只有他柳绵自己!明明…明明已经够明显了啊,故意要哥哥送到班门口,找尽一切机会牵哥哥的手,连心疼哥哥打架受伤都有好好说出来啊,所以为什么呢,柳绵哭着睡着了。
曾劲不好受,他跟出来坐在了柳绵房门口,耳朵贴在门板上,听见了小羊低低的啜泣,男人有些懊恼,褪去了平日里暴脾气的伪装,他也只是个情犊初开的少年,之前求而不得的宝物突然自己蹦到了手心,他惊喜过后是冷静,宝物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他可不是,藏着没法说出口的心思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在暗处蛰伏,一朝抓住了机会,管这小东西是拿他找乐子,还是图他个新鲜,曾劲都认了。
只是吻代表了责任,他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不能接受,柳绵可以因为好奇对他很随便,可他不能,曾劲在闹街里长大,骨子里除了凶野还带点传统,他再混也知道,自己珍贵的宝物,需要用一颗真心去对待。
“滚。”
脚步声没停,柳绵红着眼儿走到他哥哥旁边,抬起手摸他左臂,曾劲没防备,皱着眉吸了口气,柳绵泪花儿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啊,他蹲下身,把脸贴在他哥腿上轻轻蹭着,曾劲抿着唇,抓着那细瘦的腕子想把人捞起来,结果小羊顺杆爬,直接坐到了哥哥怀里,大眼里含着泪,模模糊糊地看见他哥颧骨青着,嘴角肿着,还有道血口子,哭得更凶了,双臂环着男人脖子,胸膛互相贴着,哭着还训他哥
“你不是喜欢我吗…呜呜…那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啊…嗝…我都生气了呀…嗝…哥哥喜欢我还不和我好…我心里难受…你还去打架…”
柳绵走了,跟他提的醒一样,这几天他不再跟曾劲在一块,在家里也是,整天抱着手机,有意无意让曾劲看见跟陌生人的聊天窗口,上学也不似从前那般胆小怯懦,奶乎乎地跟人打招呼,回回看得几个毛头小子红着脸喝水。
曾劲这几天火气大,刺头一个儿,打架次数多得吓人,一点小事儿都想让他揪着人领子抡一拳,脸上旧伤添新伤,一次比一次重,看着骇人,偏偏回家还要装得跟没事人一样,这天进门,曾劲连胳膊都有点抬不起来,曾霞跟柳爸都觉得不对劲,吃过饭摸着曾劲的脸要跟他谈心,曾劲坐在那,冷冷的,就瞅着坐他对面的柳绵,柳绵被盯毛了也不敢动,假装跟人在手机上聊天,还喝着饮料,各种口味都有,每天挑一瓶,当着曾劲的面喝,好像挑的不是饮料,而是柳绵以后会选的那些个男人,小羊披着白毛,心里都是黑的,故意让他哥心里堵着不舒服。
醋意,怒火,被抛弃忽视的不甘心,种种交织在一起烧得曾劲浑身疼,即便这样,曾劲晚上跟中邪一样还要坚持看书,越难受,柳绵之前给他说的那些话就越清楚,摸爬滚打长这么大,就这么一个人被放到心尖上,宝贝开了口,不管真假,他都想努努力跟人上一个大学,贱骨头一个,就指着人家高兴了再说几句前些天一样的软话给他听,可曾劲又觉得自己实在不配,自己的喜欢对那人来说太过轻贱,伤痕累累又丑陋不堪的爪子怎么能拿着一朵洁白美丽的山茶?
柳绵不生气,坐他哥床上盯着男人后背,心里默默数数,数到三的时候,曾劲果然偷偷扭头了,正撞上柳绵那狡黠的笑容,看见哥哥扭头,坏心的小羊还故意往前凑了凑,想用鼻尖顶顶哥哥的嘴巴,曾劲闹了个大红脸,把头又转了回去,害羞里加着点难堪,不是没察觉到柳绵的故意亲近,只是他不敢回应,那龌龊的,藏在凶恶外表下的感情好像被人窥伺到了几分,甚至人家不知真假的一句话就能让他把三年的课本通通翻出来看,太明显了些,曾劲都有点瞧不起自己,他害怕那张漂亮的脸上表现出嫌恶。
可柳绵呢,始作俑者,到底存了几分真心实意,不知不觉间,柳绵坐在了哥哥旁边,曾劲看着他,在心里默默质问,是发现了他的感情一时好奇起了逗弄的心思,还是…真的在回应他,第二种可能只是想一想就让曾劲心跳加快,他盯着柳绵的脸,一时间呼吸有点急促,像是为了印证他的心思,下一刻,柳绵转过来和曾劲对视,他们的眸子里都只有对方,气氛有些旖旎的暧昧。
柳绵藏在桌下的手攥着衣服,踩在拖鞋上的脚趾也蜷了起来,是啊,他有意亲近,他想当那个主动的人,为了揪住哥哥别扭感情的尾巴,他靠近了些,先抬眼看看曾劲,见人没有动作,又大着胆子近了些,曾劲能看见那长长的睫毛在抖动,再靠近些,曾劲的手指紧张地握在了一起,他感受到了柳绵的鼻息,又暖又热,企图点燃他的心,该避开的不是吗,可动不了,柳绵在他面前阖上了眸子,太近了,长长的睫毛刷在他的脸上,鼻尖透着诱人的红,淡淡的奶香萦绕在两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