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庭见女子出神,继续说道,“当初我拆散你与沈孝和是一时冲动,我不该这样做。沈孝和才是更适合你的那个人。虽然他也……我相信他会对你好的。”
王昭玉听着李春庭的话,没有了任何表情,她转身走到桌前,拿起备好的酒壶为自己和男人倒上两杯酒,“终究是真情错付……难得,你还愿意来见我当面直言,我这满腔情意也算是死得其所。”说着,她举起酒杯走向李春庭,嘴角勾起眼神平静,“我俩这最后一杯酒喝完,你就走吧。”
“好。”李春庭眼神看向那杯酒,接过一口喝下。
倾城之姿的容貌流起泪来亦是说不出的动人,沈孝和难以招架,李春庭也是不忍心,他走上前为女子拭去眼下泪珠,被女子一把握住手。
“你被魔教抓住又几番艰险逃出,我满心焦急地等着你……你回门派修养,我修书不停地苦盼着你。李春庭……我一直都在等你来提亲。即便是听到你被上元宫逐出门派,我都是在等着,我等了好久。等着等着……成了令江湖人耻笑的一个笑话,你都不来娶我。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为何要这样对我?”王昭玉的眼神渐渐发冷,她紧盯着李春庭,试图找到一个答案……甚至是一个许诺。
“因为,我就是这样个滥情无度的负心汉。”男人的眉间紧缩,眼神看向王昭玉带着愧疚,“我对你是真心,可对别人也是真心,我的真心……或许是这世间最不值钱的东西。”
女子穿着单衣径直从层层纱帘内走出,她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的纤细腕子撩起珠帘,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显得柔美异常,一双含情明眸看向李春庭轻声道:“你来得早,我还未施粉黛一身素净,生怕你会嫌我。”
李春庭望向女子,不由得气息微滞,此等丰韵娉婷的倾城之姿,用这样柔意万千的目光看向自己,叫他说不出一句狠心的话语,“许久未见……昭玉仙姿玉貌未曾改,还多了几分别样气韵,也难怪那沈孝和对你旧情难忘,还求来圣旨要娶你。”
王昭玉走出珠帘,眼中柔意未减,柔声道:“若是沈大哥不娶我,这江湖上还有第二个人敢来找我提亲么?”
任语几步上前,思量着,开口问道,“你在给王姑娘的信上……可有提及你与人有孩子一事?”
入夜时分,身影闪入高墙,他飞身跳到梁上,等着巡逻家丁走过,又翻身而下,顺着草丛间的小路向那灯火半暗的小楼而去。
轻巧跃身而上,李春庭叩向门扉,木门只是虚掩,一碰就打开。
李春庭立时愣住,他怎么都想不到王昭玉会这样对待他,就算是杀了他都可以,为何要这样,“你把我送到沈孝和那,到底是想做什么?”
听着屋外喧闹声响起,接亲的人来到院中等候。王昭玉拿起一个瓷瓶,放到李春庭鼻尖下划过,“这东西闻了你会说不出话,不过会有些力气能被扶着走动。”她和几个丫鬟一道将李春庭扶起,拿起那块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为李春庭盖上。
“也不想做什么……只是,有劳你这位负心人替我代为转达。”女子一把拉起李春庭的手,为他手腕套上沉甸甸的纯金雕花镯,幽幽道:“沈大哥是个好人,我拒绝他一次就够,实在不想再第二次开口……这一次,就交给李郎你代为转达。迷药一天一夜够你到钱塘,要是沈大哥气急了要杀你,也是你这负心汉应该的惩罚。”
“玉儿,别捉弄我……你是要成亲的。”李春庭瘫软得连坐好的力气都没有,他被一旁的丫鬟扶着,云鬓盘起头戴凤冠,满身金银和珠翠首饰,耳垂处被女子硬穿上金玉坠子,额角两侧的珠钗步摇也在自己的挣扎中清脆发声,“别闹了……玉儿,你和沈孝和是要成亲的。”
“谁说的我要嫁给他?如果你不娶我,我就谁都不嫁。我宁可远走江湖去出家当一个女道士,也好过接受家中安排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王昭玉将胭脂盒放好,后退半步打量起男人的容貌,“我一开始还好奇,让你穿上我的喜服,是不是会不伦不类。没想到,你这一身装扮好,比我这真新娘子还要艳上三分。你说……若是沈大哥看到你此番面貌,是不是都要对你怜惜起来?”
“王昭玉!你闹够没有?”李春庭瘫在一旁丫鬟肩头,勉强支撑,眼神看向女子的眼中透着不解,“不嫁便不嫁,你和他直说又何妨。为何还要在出嫁之日这样作弄我?”
直到耳垂的刺痛,让他想要睁开眼,双眼像是被人涂了东西一样沉,头皮发丝之间也有了一种拉扯的感觉。
双眼睁开,见一双娇柔素手,抹起红胭准备拍到自己脸上,李春庭忙要躲开,忽然身侧一沉,向地上倒去。
一旁的丫鬟忙扶住李春庭,“小姐,给他换上你的衣服就行了,还给他装扮做什么。”
“我知道。”李春庭咬着唇忍笑,轻声回道:“我看你是恨不得子章子安现在就会说话,可以来扯着我的大腿喊我爹爹,好让我不离开半步……”
任语霎时神色凝固,眼神看向李春庭玩笑的模样,心中的不敢置信与追问倏地溢满,险些就要溢出喉间。
这二人方才说的是真的?
王昭玉端着酒杯凝望良久,轻叹一口气,眼神看向李春庭带着笑意,“李郎真是信我,都没有查看一下这杯中酒加过什么东西。”
女子话刚说完,李春庭便感觉视线一阵天旋地转,女子的声音飘忽忽入耳,“那赐婚圣旨不是沈家求的,是王家求的……我原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听长辈的话嫁人,可看到你的书信,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又灰飞烟灭。我不想嫁给沈大哥,我想嫁给你。你若是不愿意娶我,那我便谁都不嫁。”
视线堕入黑暗之中,周身温热笼罩,李春庭睡的极沉,察觉不到一丝变化。
“厚颜无耻……”王昭玉松开手,后退半步,双眼莹莹望向李春庭,“我到底是哪里让你厌弃?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娶我?”
“你没有半分不好……是我的错。你可知道……楚云为我生下一对儿女,我却什么都没有给她,还害得她丢了性命。”李春庭他抬起眼眸,深呼吸着,看向王昭玉坚定地说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妻。”
“可那楚云是曲阳山庄的夫人……”王昭玉说完,便感觉到了绝望,这人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其他有妇之夫相好且不说,还有了一对儿女,而自己还在苦等他娶自己为妻。
李春庭后退半步看向女子,语句真诚道:“天赐良缘失而复得,你二人姻缘拨乱反正,我也是为你开心。”
“李春庭!”王昭玉扬起的手停在半空,眼看向对方的笑意神色,握紧拳又放下,眼神中柔意散去,“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当初话语,言犹在耳,你说过的……这一生都会爱我,说好了要娶我过门……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做到!”
“可我……”李春庭的话语凝结,他是都说过,当他说那些话时也都是真心的,只是时过境迁,他早已不再如当初,又怎么可能还娶王昭玉。
“可是李郎?”轻柔地女声响起。
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见李春庭走进屋子,直接从外面将门关上。
“是我。”李春庭踱步向里,走到珠帘前顿下脚步,“你有话要对我说?”
说罢,门外嘈杂声响起,李春庭试图抓紧王昭玉的手,而他在红盖头之下的视线,只能眼看着那纤纤素手将自己甩开,之后就再也看不到……
“这哪里是作弄?这是还债。”王昭玉秋波微转,看向李春庭嫣然一笑,柔声道:“李郎你且记住,我要你代我坐上花轿去钱塘,还要你安安稳稳地同沈大哥拜了天地,在他进洞房前都不可以离开。”说着她笑意更甚看向李春庭,“我留了一封遗书,上面含泪痛书你李春庭这个负心汉毁我贞洁,在我身怀六甲之后又对我始乱终弃,我这么一个可怜的女子,羞愤之下便在成亲前自杀投河。若是你胆敢提前逃走,我就让侍女把这封遗书交给赵盟主和你师父韶真人让他们替我主持公道。”
李春庭听了心下惊诧,下意识看向王昭玉平坦小腹,厉声道:“我……我根本都没有碰过你!”
王昭玉见此,喜笑颜开,此刻她的明眸皓齿在李春庭看来已是过分耀眼,而她还偏要笑得开怀,柔声道:“你向来兼收并蓄,连楚云这样一个有夫之妇都与你有染。世人会相信你我二人无事?……我的名声早就被你毁了,索性,让我自己毁得更彻底些也无妨。”
此刻换作丫鬟装扮的王昭玉垂着眼,为李春庭将金云珠凤冠扶正,眼神看向男人被修剪过的长细眉毛,稍稍雕琢,眉眼间不似小女儿家的娇俏,却更显出不同的风韵。她看得出神,用染过胭脂的花瓣在男人眉心点上花钿,轻声开口回道:“我不想浪费。”
说着眼神看向男人睁开的双眼,面色淡淡,惋惜道:“这凤冠金钗是我很早就让奶奶给我备下的,这喜服上所有的绣样也是我自己花的,庄子里的绣娘们为我这身喜服忙了大半年,连这些胭脂水粉都是我最喜欢的……可惜,我现在不需要了。”
王昭玉眼神看向瘫软在椅子上的李春庭,勾起笑意,柔声道:“再说,到了钱塘便是沈家的媒婆来接亲,他们没见过我倒是不怕,要是看到一个素面朝天的雄娘子定是要觉出怪异来。”说着将花钿画全,啧声叹道:“李郎,没想到你穿上这身红装,竟是这样昳丽动人。”
他当时分明说是去找韩煜,又怎么和别人有了孩子,还同这个邵曲阳有说有笑。
这近一年的分别里,他到底都干什么去了?
心中疑问盘旋,眼前那人却是要告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