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羝看着对面这个年轻女孩那纯洁坦诚、又因为劳动而微微泛红的粉色的、饱满的脸颊,觉得自己很脏。
面对这些一无所知,而对他释放善意的人的时候,他经常会这么想。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为人担忧考虑的时候,对方脑子里,充盈的是肉棒,是对欲望投降的喘息和渴求,是充满暴力和胁迫的性。
她很用力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悄悄吸了口气,又看向白羝,终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学校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从那天自己看到人身上的伤时,她就想这么问了。是什么人,让他早上宁愿提前来打工的店里,也不愿待在学校宿舍的呢。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不过我也是外地的。k市人,上大学才来的s市。s市职业技术学院,在滨江大学城那块,体大隔壁航大对面,被夹在两个一本中间的职校。哈,你听说过吗?”
听名字其实白羝不知道,但他也“嗯”了声。不知道对方想聊什么,他微微有些走神,回应了,表示自己在听。
“哈哈...”孟茹笑了笑,“不是什么好学校......”
孟茹手里把一张破损的塑料纸折了又折。她在犹豫,脑子里博弈的想法让她局促难安,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想和白羝聊聊。
“s市晚上也好热闹啊...”没头没尾的一句感慨。
...
“实在不行的话...就发到网上,曝光他!”女孩还在轻轻地说。
“嗯。”
他的心里突然钻出一点点、很小一点的、似乎是伤心的酸涩感情,替女孩,替她积极又热心肠的那些单纯建议。
他也从未想过要向谁求助,哪怕只是倾诉。
没有谁能把他拉上去,试图伸手来牵他的,只会一起被这浓稠的黑暗吞没。像他本能放弃自己逃走的妈妈一样。
所以他说:“谢谢你。没有的事。”
“会不会是gay啊”
无意想到对方性取向的时候,她的脑子里曾经很八卦得跳出过这个念头,但是很快又被甩开——脑中浮现青年沉默的脸,她觉得这种猜想显得冒犯。
但话说回来,可能也是因为白羝身上缺少年轻男孩的存在感,和伴随而生的“攻击性”,孟茹在白羝面前觉得更自如、更放得开。
而且他和店里的同事都不算熟悉。白羝知道面前的女孩似乎叫meng ru,但是具体名字怎么写的,是梦茹?还是孟如?自己都不清楚。可现在对方却对他这样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对象露出了同情神色,主动地猜测他的困境,来关心他......
为什么?
他是性欲的奴隶,是没有尊严的俘虏。配不上他们干干净净的关怀。
白羝这样子的男孩子,在男生堆里肯定不讨喜。他分明就是孟茹印象中会被校园霸凌的那种人的典型形象。
也许男生被一个年轻的陌生异性问这样的问题会受挫、也难以启齿,但她看着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显得格外心事重重的人,终究还是没忍住。她想,至少自己可以做个聆听者。
果然,青年看上去被问住了,看向她的脸上多了讶然,最后也不出所料,他什么都不愿意说,只是摇了摇头。
白羝轻轻摇头,但没接话。
又安静下来了。
对方没有沟通欲望,女孩的笑容慢慢淡下去,脸变得皱巴巴的。
“小白,你是哪里人啊”
“g市的。”
“哇...没看出来。你是北方人啊!”她小声惊呼,又盈盈地笑开,“跨了半个地图来s市读书啊...”
没有人帮得了他。
但是。白羝又重复了一遍,“谢谢。我没事。”
身上还残留的青紫痕迹大部分已经不可辨明,剩下几个比较深的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黄印,快要好了。
他不敢对上眼去看身边女孩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用指腹在那圈黄痕上缓缓地划圈。
“如果有人欺负你...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可以录音录下来、或者偷偷拍照...保存好证据,告诉家里人,告诉学校,告诉老师。”
白羝对于自己请假的建议只是轻轻“嗯”了声,回应就消散在沉静的空气中。
没人接话,两人不约而同地都默默看着店外,从两扇玻璃门可以看到店外走过的客人。
穿西装步履匆匆的中年男人,有些幼稚地把牵着的手甩来甩去的情侣,牵着氢气球奔跑的小孩,和一个追逐他的年轻妈妈,没有人往他们店里来。是难得的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