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对方的表情僵了一下，道：“什么？”
“我说可以，”他深吸口气，直视她，“如果你能撤回开发案，我股份的百分之九十一分不差给你，满意吗？”
“那如果我说，要你手中百分之九十的股份呢？”
“……什么？”
他皱紧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概因为二人独处，女人也就不再装作对他百般慈爱，此时隐隐的高傲自满的示威态度让他握紧了拳。
“既然还没有动工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我想跟你谈的，就是撤回整个开发案。”
“撤回？”对方轻笑，眼中带了讥讽，“小枫，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突然，手腕被用力拉住，他被迫快步跟着青年向前走，速度快得像要逃命一般。
“你干什么？……沈有赫！”
对方只是冷着一张脸，问：“你办公室呢？”
他拿过那张名片看了看，端详着上面优美流畅的烫金字体，一时都懒得开口了。
“今天晚上七点，我想你应该会来的，”对方笑意更深了些，“我现在有点事先走了，晚上我们不见不散。”
此时会议室门已经打开，周写枫盯着那张名片看着，没意识到面前经过的人们。他轻叹了一口气，正想把它扔进垃圾桶时，却看到面前笔直地站着一个人。
自从上次酒店捉奸后，他和荣翎就再没见过面，荣翎对他最后的印象也就是那些被他雇佣来报复他的人。他不知道这人脑袋里在想什么，他当初因为他的背叛将两家人闹得天翻地覆，现在对方竟然能平静地站在他的面前邀请他吃饭。
荣家的人，大概也是一群怪物吧。
“是，写枫，我觉得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对方眼神专注，“我知道我真的对不起你。所以，我想请你给我个机会补偿。”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面前的人固然下作可恨，但在对方披上一层人模狗样的皮后，商场上确实有着气定神闲英勇克敌的能耐，从来都能把利益最大化，也怪不得他老子会如此稀罕。
可惜的是，对方的利益永远与他的针锋相对。
“拆迁伽蓝寺的想法，一开始是你提出来的吗？”他单刀直入地问。
见他点了头，对方又道：“最近还好吗？”
“……不错，就是比较忙。你呢？”
“我啊还是老样子，”荣翎看了一眼他的右手，“你的手，有好一些了吗？”
他不知道沈有赫为什么要这样帮他。直觉告诉他，对方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但不管如何，对这次的转机他确实又有了更多把握。
会议进行到一个多小时的时候，他也结束和周烨的视频会议，走出了房间。
开门的一瞬间，他看见了一张久违的脸。
郑一芮盯了他一会，随后看向了他旁边的周写枫：“看来，你对小枫的想法是很支持了。”
“是。其实这次的选址我本就不赞同，长远来看收益更好的地皮周边还有很多，若是我主决策，大概率不会选它。”
周写枫站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他的话，直到郑一芮垂眼思索一番后，带着笑意对他们二人道：“很好。小枫的意见我会考虑，但至于其他人会不会，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要是我说，我不愿意冒这个险呢？”对方勾起唇。
周写枫眼皮跳了跳，说：“你反悔？”
这时，门突然间打开，身后浑厚的声音道：“他的代价，我帮他出。”
作为周家的人，他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一席之地，不怕一身轻后就被郑一芮轻易捏死，他对自己还尚存着这样的信心。
“为了一个破庙，你要把你的股份全送给我，”对方嘲讽地笑了笑，“周写枫，你真如你爸所言，是个榆木脑袋，扶不起的阿斗。”
“随你怎么说，我的条件已经提供给你，你若是讲信用就在接下来的会议里公开说明。人说郑一芮言出必行，从不拖泥带水，”他低头，盯紧那双已透出狠意的眼睛，“你总不会让你的宝贝儿子失望吧？”
伽蓝寺区块开发案的最后一次协商在十天后按时进行，主要涉及关于开发进程的一些细节，再进一步明确几方的利益分配。
周写枫在当天提前了两个小时赶到会议室门口，门外几个高管看见他时有点惊讶，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恭敬奉承了一番。
在门口靠着墙等了没多久，郑一芮就来了。
郑一芮怔了怔，不禁笑了出来：“你，难道是认真的？”
“对，我很认真。只要你保住伽蓝寺，我手里有的你都可以拿走。”
反正对他来说，那些东西本就没有什么吸引力，比起寺庙的安然无恙更是不值一提。
虽然长期不参与经营，但他手中还持有公司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在和他爸冷战的几年里也没有被抽掉过。
郑一芮的狮子大开口，他不认为是绝对的认真，反而可能只是明目张胆的一次挑衅。
“怎么了，不乐意吗？”女人看着他，“看你平时对权力满不在乎的样子，这种时候还是挺有危机意识的嘛，不错。”
“当然不是。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尽力满足你。”
空气变得很安静。郑一芮眼神在他身上锁了几秒，随后问：“什么条件都可以？”
“是。”他点头。
“对，是我起的头，”郑一芮微微挑眉，“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很清楚，”他靠近她几步，“伽蓝寺是我妈毕生最爱的地方，周家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你别告诉我你没有概念。”
“抱歉，我当然不知情。这块地周氏已经看上很久了，动是迟早的事，开发游乐场的计划只是一个契机，所以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办公室？十五楼，怎么了？”他看了看身边几个经过的人，“你先放开我……”
这时候虽然已经不早，公司里的人走了大半，但若是被人看见他和沈氏的人拉扯在一起，公司里肯定会有风言风语。别人怎么说不要紧，他老子说不定又要找上他，到时候是不是把他打一顿就不知道了。
然而沈有赫只自顾自拉着他，进了电梯到了第十五层，又将他带进了他的办公室。
沈有赫看了看他，又看向他手中的名片，问：“荣翎刚给你的？”
他点头，说：“说是不错的西餐厅。你爱吃西餐吗？要不这张就送你。”
对方的视线锁在他身上，眼神看不出情绪。
“……还补偿？”他不禁笑了，“荣翎，你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要我是你，见到周写枫这个人早就躲得远远的了，你还站在这里若无其事地献殷勤。”
对方面不改色，道：“不用那么讽刺我，你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你再怎么嘴硬也动摇不了我。”
他递给他一张名片，“这是刚刚一个朋友给我的，一家刚开业的西餐厅。你不是最爱吃带松露的菜吗？听说这家做得很好，正好第一次就跟你一起去。”
他下意识抬了一下那只手，道：“就这样吧。”
对方脸上有了些笑意，随后更靠近他一步：“今天晚上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吧。”
周写枫愣了一下，问：“吃饭？”
荣翎也面露惊讶地看着他，眼神不着痕迹地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写枫？”
周写枫勉强扯起嘴角，道：“你也在这。”
“是啊，我和我爸一起来的，”对方认真地看着他，“你回周氏了？”
她转身走向门口，对她继子道：“会议之后，我会尽快通知你结果。”
“我也先进去了，”沈有赫看向他，“你在这里等我。”
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抬手按了按额头。
周写枫扭过头，只见沈有赫几步走到他面前，对郑一芮道：“百分之九十的股份我觉得过了。我手头周家的股份可以抽出一半给你，另外开发案的撤回我也会帮忙。”
郑一芮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道：“小赫，你要和小枫一起发疯吗？更何况，你将他的代价削减了大半，有什么脸面跟我谈要求？”
“沈氏现在在推进的几个娱乐产业的案子，我听说你们很感兴趣，将来会争取对你们的让利。如果你不满意，我也会全部补足你们这次撤回后的损失。”
郑一芮嘴角抽动了一下，道：“当然不会。我只是好奇，千万的违约金，新址的选择，还有其他所有影响恶劣的善后问题，你有没有做好准备？”
她按了按他有些不平整的领口一角，“开发案的撤回，我一个人的意思没用，这是整个决策层推动的结果。你把所有家当都给我，可能就会这么打了水漂，你不怕？”
“你不用吓唬我。凭你的手段，这些根本不成问题。”
“小枫？”女人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他站直，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助理，对她道：“我要和你谈案子，现在有时间吗？”
会议室隔壁的空房间里，他和女人面对面站着。郑一芮表情平静地看着他，耐心等他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