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话。”
“好,”清宇将牌放在一边,在心里过了一边可能的答案,“你问吧。
陆诚里面单穿了一件薄毛衣,坐在沙发上,两人之间隔得不近不远,只是可以说话的陌生人距离。
18。
陆诚看了一眼,手指在光滑的牌面上摩挲,清宇专心地盯着他的手,陆诚因此全程目睹了那张专注的脸上来不及收起的惊诧。
第11张牌,陆诚摸到了7。
房间里沉默得像在相互较劲,清宇最后缓了一口气,将文件扔在身边。
接着他们又玩了一局。
清宇记得上面10张牌的数字,他拿起牌,看了一眼,没有意外的是6和8。
他抬眼挑衅地看陆诚,脸上露出笑,弯着嘴角:“你可以脱下来我们比一比。”
幽静的房间里,空气突然燥热了起来。
清宇张开手比划过,那时就和手掌长度差不多。
最近新买的m,他也拆开看过,比以前的短了。
不仅是视觉上的缩短,是物理长度真的退化了。东亚男人集体退化,陆诚有什么脸说自己用l码,就算他用l码,那也是退化后的l码。
目光相对,半张脸照在灯光中。
那双眼睛像极昼与极夜的交汇。
清宇刚清醒过来,本来就精神得只想干坏事,“那真是不巧了,我亲身实践过m的安全套,只比我的手掌小一点,而你……”
清宇对真相不太感兴趣,但不甘心这个在面前说谎的男人面不改色继续他的谎言。
清宇转头看陆诚,眉毛皱在一起。
光线照在陆诚侧脸,从他的鼻梁到下颌线,陆诚弄完他第二天早上在走廊,清宇坐在地板上,也是看见这样露出的右侧脸庞。
清宇心里刚被陆诚弄得沉甸甸的,怒火一下起来了,像平坦地面下突然迸溅出岩浆的裂痕。
是因为今晚太给陆诚好脸色看了,应该一开始就把人赶出去。
“你是一直学不会选择适合自己的安全套吗?”清宇问。
清宇刚才闪到一边的眼神又扫回来,抬头看陆诚的眼里带着恨和警告,扭头回避的姿势动了一下。
*
第三轮,清宇赢了。
在一个毫不起眼的瞬间,陆诚说了不要,门背后的那双眼睛立刻被黑暗蒙住。
然后在毫不知情而挥霍的时间里继续消耗相遇,性是这段模糊关系唯一的衡量基础。
陆诚停下,咽了咽喉咙,说了一句“对不起”。
男性结扎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小手术。
先体检,然后体检通过的下一秒直接推进手术室,全程20分钟就可以搞定。
成年人拥有完整的自我决定权,陆诚不需要监护人的签字同意就能自己决定是否结扎。
陆诚啃老吸血夺下了现在的公司,但毫无意外,他会是同样的结局。
陆诚不想松手,他知道清宇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再逃得远远的,那一点被否认的心动能有什么用?
他怕再失去,都舍不得挪开眼。
活着的时候被分成一二三等级,上面的人垂眼看下来,像是偶尔一瞥下面的猪饲养场盈利如何。
要到死了,不管喘气的时候这个人是谁,默默无声或是贪欲横行,最后一口气断掉,所有相同的尸体都变成灰尘,聚集的目光立刻消散,热闹的场面转向下一个名利场。
多一秒钟都不可能停留。
在充满性欲的节日里,享受过应召服务的人为此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但他们不会联手找出真相,反而是反复地向自己的律师确认,确保以后的应召名单上不会再出现相同的那个人。
时至今日,仍有人在隐约打听那日出现的应召手里是否有待杀名单,有人愿意用高昂的价格买下它,或者说买下自己的名字。
石头扔进猪圈里,响得最香的就是被砸中的那个,说的就是这样。
他再没有见过那副眼镜。
“你知道我在悦缦bh做了什么,对吗?”清宇停了一下,随即反问。
那天的事情被压了下来,但当他晚上回到北城屋时,赵秉之的律师已经发出了声明。
花园里的那场情事已经过了好久,久到他们再次见面时,中间间隔的两个季节几乎要接近尾声。
清宇缓缓点了下头:“对。”
他不仅记下了陆诚的那张脸,他还把两个人回家的时间做了计时,再以估算的路程范围在地图上标记,画出以社区为中心的圆。
陆诚抿了抿唇,将东西交给清宇,“是给你的。”
清宇接过,那是一份体检报告。
陆诚成年后的体检报告。
他侧头看着清宇,“上次在花园,你让我戴眼镜是为了以后能够躲开我?”
当时清宇站在面前认真打量的眼神陆诚还记得,他让清宇转身从背后入进去时还笑了笑,鼻梁上架着眼镜,心里很是受用。
他以为是清宇喜欢那个模样,却没想过这一切从来都不是因为他。
他翻开手,露出清宇印象中的5,还有一张莫名其妙的7。
怎么可能?清宇惊得嘴巴都张开了,他立刻抬头去盯陆诚的表情,然后反应过来收起脸上的表情。
“你想选什么?”他声音干巴巴地问。
藏起来的手里还有两张3和一张10,清宇偷偷换了牌,亮出一个8、一个10,应该是最大码了。
陆诚手里有一张5和一张未知的花色,但清宇并不担心他运气那么好,会刚好摸到7。
自信亮牌,嘴角隐隐向上的人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
阴阳怪气谁不会呢,清宇一定要拆穿陆诚,给陆诚一个教训,让他知道有些话是不应该随便说的,于是开始挽衣袖。
挽得尽心尽职,露出了干净的手掌,又露出小臂线条,上次戴在手腕上的的劣质手环早已没有了痕迹。
清宇左手平摊,手心向上。
然后,他每年都在定期体检。
清宇手上年复一年的报告就是这些东西,最新时间停留在今天夏天。
沙发上垂着眼看文件的人翻到了最后一页还是不说话,陆诚将目光放在捏着纸页的手指上。
清宇抬起手,漫不经心抬眼,脸上的表情因为微弱的光线加成,显得格外显眼,“你没有那么大。”
清宇中学的性教育,那时人手一个m码的安全套,大家都拆开来看过。
油质的润滑剂,橡皮的胶质,顶端的贮精囊和末尾的橡皮圈……
清宇以为他在自己面前很少眨眼,眉骨下的眼睫像静止的羽毛。
清宇看见停留的翅膀轻轻扇动。
然后,陆诚看向他。
陆诚的目光终于移开,移向了桌台,他慢慢张口:“我用l码。”
清宇态度冷淡,他根本不相信陆诚说的,“是吗?”
男人眼里的任何事情都与性有关,而他们性上可笑的自尊心从来变过。
清宇沉默地摸了一个9,一个1。
但手里还有3,两手一换数字直接12,瞬间秒杀陆诚的21。
陆诚放下牌,等清宇的问题,或者是要求。
对不起三个字说完,没人知道应该接点什么,突然就变得这样相对无言。
周围的空气一下变得苦涩,清宇愣了一下,像被拆穿了伪装,露出他并没有彻底清醒,没有回归正常的心。
他倏然失去了继续赌博的性致,她不想再谈之前那些事情,为什么陆诚还要提起?
可是这段时间,好像都很难过。
找了那麽多不想离开的理由和借口,可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在一起过啊。
就算从前有过这样微小的机会,清宇也许真心期盼过,但陆诚拒绝了。
顾温是这样,虽然她还活着,陆时冉是这样,赵秉之是这样,吴尧是这样…哦对了,吴尧死了,就在icu里面死的。
他住进重症没多久就被宣布脑死亡,张濯顺利拿下“升官发财死老公”的祝福,晋升研究所的负责人,然后迅速出国进修。
扔下被垃圾搅浑的一池臭水,应该是这几年都再不会回来了。
清宇不会被追究,那些人也同样不会,这件事就这样整个轻轻放下,仿佛抹去一个人的痕迹是多么轻描淡写的事情。
但事实是,真的很容易。
人命是真的很贱。
清宇路过街边,五金店老板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他撑伞停在雨里,驻足听了一会儿。
陆诚撑着膝盖,侧头,光影下清宇的瞳孔缩得紧紧的,眼窝的阴影也遮不住那里的目光。
陆诚说:“我只知道那个人做过什么。”
他本来打算迅速抽身,再不踏进那个圆内。
“只是我运气不好,”清宇说,“没有用得上这个。”
清宇抬头看向陆诚,脸上的神情提醒着他那个节日,在酒店相遇时,陆诚光裸的鼻梁上只有喷洒的水雾。
清宇翻了两页,看着上面的各项指标心里愣了一下,他抬眼瞄陆诚,身体向后靠,思索着藏在沙发缝隙里的那把刀在什么位置。
然后继续翻到第三页,清宇这才看明白手里的报告。
这是陆诚的结扎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