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着淡淡唇膏,抹着浅色眼影,妆容精致而不娘气的日系洋娃娃季凉低头凝望他。
这问题好像明眼人都该一眼看出来的。
哥哥是读了太多书都迂腐了?还是说,非要问出来才觉得对?
季凉满身欢乐,扭着腰回客厅了。
“等一下,季凉。”季阳突然喊住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叔父他们知道吗?”
季凉现在搬出来住,但毕竟,长辈还是长辈。季阳想了一下,如果季凉不跟叔父们谈一声就这么高调行事,按二叔那脾气,恐怕得挨一顿家庭主义毒打。
“哥哥真的不介意?”
季阳回答得很诚实:“不介意。”
“还以为哥哥读那么多书,会讨厌这种事情呢?”季凉笑着望他的眼睛,眼眸转了几下,仿佛又发现了什么,语气也变得笃定:“不过哥哥在国外,应该看过很多了吧?”
“季凉。我不知道你是这种性向。”他看着他:“你做选择之前要认真,现在的社会和文化里,感情的不理性消费占了很大的比例。如果要出柜什么的,你真的可以接受后果吗?你的那位呢,他还在读书?他所学的专业和他未来的工作,这种公开会不会带来困扰?”
季凉笑了一下,似乎在笑他的认真。
“我不知道哥哥还是人生导师呢。怎么,化学里也有爱情方程式?”
季阳震惊地看着他。
季凉的声音由远及近尖锐地响起,还有楼梯上的奔跑声。
“知了!傻瓜!那是我哥!”他气喘吁吁:“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有嫂子了?!别乱叫啊!”
外面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抱着一个很大的纸盒。男人头发很硬,在额头前面立起来。季阳处的位置低,只能仰头看他,他觉得他整张脸都被头发的阴影遮下了,只有高挺的鼻梁,映着走廊上的灯光。还有笑着的唇角,像是翻涌的海浪,一眼看上去,就有某种多情的感觉。
男人探头进来,正好看见季阳坐在小轮椅上不带感情地望着他。
“嘿。”他笑了一下,偏头,笑得露出一枚尖尖犬牙:“嫂子好。”
这个公寓虽然在豪华的商业区附近,但很老了,面临拆迁,隔音很差。外面的人声音不高,语气轻松,被听得一清二楚。
“送快递的。”
已经是夜晚,但那人的声音依然像是浸着汗水,很有热气。
走的时候,季凉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难道,时间就那么能改变一个人吗?
季阳无意识地笑了一下,垂下眼眸,给自己摇头,不去评价什么了。
条件合情合理,季阳也没有再坚持。
其实他一直不怎么去客厅,不是有那么不想和少女味爆棚的季凉打交道,不是不喜欢他或者厌恶这种生活方式,只是不知道如何相处。不过既然季凉走了,去里面坐坐也没事。但他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就又受不了了。季凉把空调调得太低了,他感觉冷,却找不到遥控器。他畏寒,有点瑟瑟发抖。只有回去书房,把毯子拉在身上裹着。
茶几上,粉红色的笔记本电脑上贴着许多彩色卡通画,抬头,那边的窗口上,挂着许多稻草做的晴天娃娃,一个个异彩纷呈。
季阳微微被震慑了一下。
法学博士?
季阳的第一反应:不会都秃了的吧?
季凉不回答,反而扶住门,问:“哥,真的不进来吹空调?”
季阳摇头:“我喜欢外面一点。”
“知了明天就来了,他来了您就知道了。”季凉语气轻松,和他卖着关子:“我朋友约我,我要出去一趟。您去客厅吧,快递可能会来送东西,帮我收一下吧。在外面多热啊,您的伤口会发炎的,屋里凉快,进来吧。”
季凉嘿嘿笑:“当然知道啦!”
季阳点点头,低头,这回真不打算理了,却觉得季凉一直在看着自己。他愕然地抬头,季凉又笑,“哥哥对他没有问题了吗?”季凉似乎非常在意季阳对此的反应。
“那……”他眼神里闪过犹疑,很坦诚自己对他的不了解:“我该叫他弟妹?还是妹夫?”
“我没什么好说的。”季阳真是不露声色的一个人:“我接受你做的决定。”
季凉笑着,放开他了。
“那好,您休息吧。”
季阳感受到了他的某一种不乐意,于是直接闭上嘴。
季阳淡定了,低头,翻了一页书,眉都不抬一下:“那我也是借住你家,你自己有这个决定,我没什么可介意的。”
季凉弯下腰,手按住季阳肩膀,毛衣的绒球掉在季阳脸边。
“唔——”叫“知了”的男人低下头,对上季阳明显带着火气的眼睛。
拖油瓶的季凉还未赶到战场,他哥和他男朋友在门口面面相觑。
他还想挤进来:“诶,嫂子,哥在不在?”
季阳用手顶住门,冷冰冰的:“你找错地方了。”
男人不放弃:“哎哎。”他胳膊抵进来不让他关上,回头:“季凉!嫂子不让我进去!”
季阳松开毯子,想了想,又推着轮椅,先把毯子藏回书房去。
他理了理衣服,确认形象一丝不苟没有瑕疵,才慢慢过去。
锁有点紧,他坐在轮椅上,扭了几下,门才被推开。
“叮咚~”
门铃响起,季阳机警,猛地回头,看向厚重的雕花防盗门。
“谁?”他抬高声调。
季阳手撑着下巴,手指轻轻摩挲着嘴唇。
“是,这样吗?”
他走那么几年,说长不长的一段人生,这边的季凉居然成了这个样子么?
季凉小心地看他的脸色,探寻和疑惑都是写在脸上的:“哥?你会介意吗?”
季阳蹙眉,并不知道这句话问得有无深意。
其实相别了那么多年,对于季凉其人其事,他也没有什么要求和感想了。他们之间这薄纸糊成的兄弟关系,能做,便假装无碍的做下去,同在屋檐下,相敬如宾而已。只是,他看着身前的季凉。他心里和季凉有距离,但季凉却自己过来靠近他,和他说这些亲密的话,让他突然有种久违的作为兄长的感觉。心里的责任感此时作祟,他小心地提出自己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