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挠了挠脑袋，道：“您这么一说我都想再多耽搁几天真把这个巨像造出来再说了……算了。”托里斯摇摇头，正色道：“时间不等人。先知大人，您还记得我也是月神选民这件事吧。”
“当然。”老先知点点头，道：“怎么，你看到了什么？”
“昨晚月神让我看到了……另一个我的可能。”托里斯斟酌了一会，决定还是全盘托出，除了最后他跟另一个我的对话和一些不可描述的小细节，都向老先知交代了。
旁边立着一个小桌子，摆着一些还热乎的肉食和清水，显然老先知了算到托里斯这会没吃东西。
托里斯自然不会客气，拿起食物便囫囵吞咽，吃相极其不雅。
先知就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
看他的样子，估计是在门口站了一段时间，至于为什么来这里，想想他平时侍奉的人也就明白了。
隼棘见托里斯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再加上开门后那股浓郁的雄腥气味，两条剑眉顿时一锁，道：“好兴致啊，托里斯先生。”
托里斯也懒得解释，道：“先知在等我？”
虽说去往草原深处寻找维尔海纳是挺危险的，但自己这么悲壮干嘛，又不是一去不回。
既然已经知道了大祭司场的位置，直直前往就行。凭借自己对这个副本入口的了解，托里斯才不信他不能利用这个遗迹的特性玩死兽皇教徒。
“你可得等我，说好等做好了这东西我要白拿一具的，你可别都把材料祸祸了。”托里斯拍着菇盖肩膀，一脸嬉笑。
“嗯？您说。”菇盖依然亢奋，只是眼角的黑眼圈显示他可能一直忙到现在还没休息，这不禁让托里斯产生了浓浓的愧疚感，一下连告别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唉……这可真不好开口。”托里斯叹了口气，菇盖也看出来了些什么，表情慢慢和缓，露出倾听神色。
“您是……要离开了?”见到托里斯点头，菇盖眉头缓缓蹙起，不解道：“可，魔像的研究还在瓶颈，我们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心血在这上面，您……”
……
告别老先知和隼棘，托里斯下一个目的地就是伙食帐，菇盖的研究室。
时至中午，伙食帐的人还算多。大都是晨猎后回来的导师和学徒，托里斯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进研究室里头了。
“啧，也许我昨晚不该上楼……”
耸耸肩，披上自己的衣服，他小心穿过这片赤身裸体的肌肉汉子堆。
走到中间时，脚底突如其来的濡湿感让他皱了皱眉，低头看去，他正踩在昨晚狂鲨画的那个圆环之中，濡湿感来自于其中白浓稠密的液体。
托里斯脑子转的极快，一些对老先知能力的疑惑也都明了起来。恐怕老先知现在看到的那些未来，比起过去的神选们，已经被大大消减了数量，所以才能维持当前的清醒。
“我猜这就是为什么我有机会看到我挖掉自己眼睛，换上魔眼的过程。”老先知叹了口气，笑道：“这样一想，月神还真是照顾我。”
老人家笑的很爽朗，嘴角翘的很高。托里斯看着那银白色的绚烂毛发，萧瑟无比。
他摇着头，说了一句很矛盾的话。
“你很聪明。”不过老先知听懂了托里斯的明白和不明白，他道：“月神选民的记载的确少，但流传最广，也被你我证实的事实是：月神神选将永远陷入未来的迷途之中，不能自拔。但，你却不是这样的。你虽然也是选民，但就如你所说，你看到的不是未来，而是过去的分支，你也不会时时刻刻都陷入其中，而是只有入梦时才会看到。至于你不明白为什么月神给你这样特殊的礼物……”
老先知笑了笑，道：“我猜，大概是她老人家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我们这样的凡夫肉体，真正成为她的神选吧。”
所以他才能看到博尔格选择完成父亲契约后的经历。
托里斯将自己的分析告诉了老先知。
“我是这么认为我们能力的，您觉得呢？”
听着老先知的说明，托里斯也渐渐有了一些头绪。
这样看来，他和老先知虽然都是月神神选，但是获得的能力并不同。
首先是老先知的月神能力，说白了就是预知未来。他可以看到大量由现在衍生而去的无数未来之线，再从繁杂的未来之线里，找出理论上最好，最优，最完备的未来。不足之处也很明显，首先他虽然可以看到几个月甚至几年后的未来可能，但大都不能准确。就比如他看托里斯的这些形态。老先知只有接近事情发生的这个时间点时，所看到的未来才会精准一些。
他还记得初来水流部落时，老先知说的那些话和那句嘀咕呢。
“没错。”老先知将手合拢，闭目回想道：“实际上，就我所见而言，我对于你那些初次见面的可能，大部分区别都在于你的非人形召唤物上。”
老人家数着手指，念道：“史莱姆、哥布林、魔狼、雾隼，还有一个你带着许多的红枫林飞鼠，我最喜欢这个你，那些小东西相当能干。”
第三十一� 深入草原
当托里斯从博尔格肚皮上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阳光从窗栏间落下，裹挟着微尘，照落在博尔格与托里斯赤裸的身体上。虽然已经入秋，但还是暖洋洋的，博尔格舒服的呻吟了几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梦。
包括他在那个可能里，对水流部落的杀戮。
“有意思……”如托里斯所料，老先知并没有露出什么震惊或是愤怒之情，而是陷入沉思，抚弄着胡须，在摇椅中沉吟许久，才道：“我看到过这样的可能，但和我看到的不太一样……”
“我身边同时跟着海瑞尔、拜恩和博尔格，还有那个血色史莱姆，对吗？”托里斯直接指出这一点，事实上，就算老先知今天不叫他来，他也打算专门来一趟问问这件事。
胃里有了些东西，托里斯总算感觉好受些了，他开门见山道：“您是看到我打算走了？”
老先知点点头，道：“所以特地找你来问问，为什么这么突然？按照前几天我看到的景象，你还得在我这里弄一大堆……唔，稀奇古怪的东西，才会启程——在其中一个可能里你甚至造出了两台三层楼高的巨像，我本还打算亲手摸摸看呢，怎么这么快就决定离开了？”
“我靠，我这么牛逼？”托里斯都被老先知讲愣神了，原本想说的话也给忘了。
“……是的，跟我来吧。”
说完，隼棘也不管托里斯愿不愿意，当头领先而去。
老先知的院子里，老人家正坐在摇椅中晒太阳。
想都不用去想就知道这些液体是什么。
在狂鲨的浓密胸毛上蹭了蹭，托里斯终于来到门边，打开门时，门外正站着一个褐色皮肤，背负长弓的高大身影。
在水流部落这个打扮的，也只有隼棘一人了。
菇盖苦笑不已。明明这些材料都是自己的东西，怎么托里斯先生反而摆出这副守财奴似的模样了。
“好了，不逗你了。”托里斯走向墙边的素材区，挑选了几枚水晶——主要是水元素和大地元素的。
托里斯一脸歉意道：“这是我的不对。这次研究把龙息留下来的东西一小半都砸了进去，这会突然说要离开你生气也是正常。但是，菇盖，相信我，我之后要做的事情重要无比，原本制作魔像也有私心在其中，就是想靠这个东西去完成这件事情。”
菇盖摆摆手，神情低落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没事的。”菇盖豁达笑道：“等您完成那件事情之后，我们再继续完成魔像也是可以的吧。”
“继续……”托里斯猛敲了一下自己脑袋，笑道：“你说的对。”
“嗯？”托里斯刚一开门，发现菇盖就在里头。身前浮着一枚充溢元素魔力的水晶，正在思考。
“托里斯先生，您来了？中午好啊!”菇盖见状一喜，放下手中的活，走到托里斯跟前将他拉到魔像跟前，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一切都就绪了，昨天您走后我已经让魔像成功启动，但耗能实在太快，完全达不到我们的预期水准。我想是不是应该在阵构线路上做一些改动，比如将手肘结构变……”
“呃，菇盖。”托里斯连忙打断菇盖的话。
这头老狼，恐怕也只是比过去那些月神神选稍好过一些而已。
……
……
“您的意思是……”托里斯眼睛慢慢睁大，道：“月神有特意降低自己这份礼物的不可控性？”
“之前是猜测，但是今天跟你聊过之后，我觉得可能性非常大。”老先知抚摸着自己的一只眼睛——那只被他挖掉，换成魔眼的眼睛，道：“这魔眼虽然是龙息制作的，但我觉得前人未必就做不出来，就算做不出来，总会想出别的替代方法——我可不相信那些能活好几百岁的精灵成为月神神选后，会轻易疯掉。”
“是的，所以……”托里斯也被老先知给点拨了，他眼前一亮：“月神神选本来就是精灵或矮人这类长寿且有悠长历史的种族比较多。如果您说的没错，那么月神选这些种族成为选民，大概就是想让这些人想出办法，解决这份礼物的副作用。”
“嗯……”老先知拉长了尾音，想了很久，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我觉得……”
老狼人抬起头，藏在过长毛发下的双眼有着一缕清光，他看着托里斯，道：“月神给你的能力应该是特殊的。”
“哎？”这让托里斯一怔，皱眉道：“为什么？月神选民的记载很少，为什么您会觉得我是特……唔，我似乎明白您的意思了，但……我不明白。”
就比如他看黑潮的那一晚。
且过了时间点之后，想要回顾过去是不可能做到的，他的能力只能往前看。
托里斯的月神能力恰好相反，可以看到过去的可能，简单来说就是平行观察。
这还是托里斯第一次听老先知说起自己这么多的形态，他不由露出专注神情，一边思考的同时，蹲在老先知旁边，替他捶腿按摩，促使对方讲的详细一些。
“我防备带着红色史莱姆的你，是因为这个你没做什么好事。”老先知细细说了一遍这个带着血红史莱姆托里斯的故事。
“欺骗，偷窃，试图用催眠类炼金药剂俘获人心，完全是只顾及自己，我对他的宽容只等来了他的变本加厉，所以……”老先知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笑容，而后补充道：“但是直接攻击我们，进行屠杀，还真没有过。”
“嗯……”
没有吵醒博尔格，托里斯揉着脑袋，缓缓坐起。
他感觉自己头晕的厉害，仿佛重度宿醉，浑身上下肌肉也发酸发胀，本以为是不是月神给他那场梦带来的后遗症，直到下楼看到狂鲨师徒们的那一片狼藉，才想起昨夜睡觉之前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