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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毁掉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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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与番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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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温没有察觉到梁清越眼中闪过的那份惊惶不安。

这两年的婚姻生活,在斯温眼里看来,是梁清越的康复与自己的赎罪,在梁清越眼中,自己却依旧是那个暴戾的,绝对压制性的主人。

他因为爱上自己而死,梁清越不能接受爱上斯温的自己。斯温千方百计想要梁清越的爱,他得到了,而代价是失去他,铁轨上零落的身体。

一个日日夜夜都在与死亡抗争的绝望者,一个看清斯温对自己的控制欲,却又沉沦其中无法自拔的矛盾者,一个努力扮演他需要成为的角色的社会脱节者。

对他来说,自杀是顺理成章的结局,甚至不需要一个诱因。自杀前的那天晚上,梁清越还为斯温做了他在宜兰学到的台式卤肉饭,他错把酱油买成了鱼露,做出来的味道很奇怪。

“你就让你的校董吃这个?”斯温舀起一勺饭,冲梁清越挑挑眉。

“在社会结构里,生存是目的,而自杀是逃避。所有文学和影视里饱受磨难后依旧顽强的角色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所有人,面对痛苦时,应当与它搏斗,而非逃避。”

“但我做不到,我已经尽力了。我知道我有放弃的权利,却依然陷入懊恼。“

“我是个无能者。“

“在认识你之后,不值得。”斯温抑制住自己想要与梁清越有肢体接触的欲望,梁清越对他还有本能的抗拒,斯温不想刺激到他。

梁清越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过了很久才说:“我常想,如果我的父母还活着,大概会很失望。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过的是这样的生活。”他的声音很平静,不是控诉,只是单纯的叙述。

斯温追查过梁清越的身世,他是弃婴,出生以后就被丢在了宜兰的一座寺庙门口,庙里的尼姑把他养到三岁后,被伦敦的一对夫妇带回英国收养了。

梁清越在庙里听着佛号时,诺克夏已经带去看了几次家族内部处决的现场了。诺克夏很快就不害怕鲜血和尸体了,他的进步得到了母亲的鼓励,他勇敢杀掉了自己养了三年的小狗时,家族的长辈们都围着他,接连拥抱、亲吻他。

诺克夏是十六岁那一年才开始掌权的。为了立威望,他离开从小长大的古堡,来到了伦敦,执行起家族的任务。

两年后,他追杀一个卧底警察时,见到了那个男人。

刚出生的诺克夏还懵懂无知,嚎啕大哭着,被抱进了祭坛,由几位长辈替他进行特殊的洗礼。

诺克夏来到这人世上,第一口喝的不是母乳,而是鲜血。

斯温家族从中世纪延续至今,依赖着每一任家主的血性。家主诞生时,要沐浴仇敌之血,再饮下长辈的鲜血,这是一直以来的仪式。

去海边的路上,他们不停的回头。清越还是安安静静的在寺庙门口的红色地砖上熟睡着,寺庙门口的灯笼隐约照出他的轮廓。

庙里的尼姑很喜欢梁清越,婴儿时期的他很乖巧,任谁来逗弄都会“咯咯”直笑,天生喜欢与人亲近。

那对伦敦来的丁克夫妇在庙里参观时,看见了走路摇摇摆摆的梁清越,梁清越走过来抱着他们的腿,口中国语和台语混杂着叫“阿爸阿母”。

“我来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个庙。”梁钧平一面说着,目光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孩子身上。

偷渡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梁钧平舍不得让孩子跟着自己冒这个险。

“钧平,我们给孩子留个记号吧,以后说不定还能回来找他。”他们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当作信物的东西,慧君只好拿了一把小匕首,想在孩子身上留一道伤疤做记号。

梁钧平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不敢敲门求助,生怕被当地的民兵当作可疑分子扣押。

到最后,他背着慧君,在山脚下的林子里,生下了那个孩子。

“我们的儿子真秀气,像你。”慧君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一边哺乳,一边怜爱的借着月光去看他的样子。

他永远也无法理解梁清越。

斯温犹豫了很久要怎么处理梁清越的骨灰,最后还是去了宜兰,把骨灰洒进了大海里。

那辆列车的时速很快,梁清越大概是一瞬间内失去了意识,尽管最后的样子很惨烈,但应该是没什么痛苦的。

二人的性格意外的契合,虽然一开始一个是奔着钱,一个只是出于同情,婚后却真正的恋爱起来。只可惜好景不长,短短三年后,夫妇二人便落了难。

下了火车,到宜兰后,慧君更是腹痛不止,走到半路,她脸色一变,告诉梁钧平,羊水破了。

梁钧平不懂妇女生产的事,慧君解释后,他才知道这是要临产了。

梁军平不愿残害同胞,出发前夜销毁了重要证件以后偷偷离开了驻地,做了逃兵。当时战乱,交通不便,他到底也没能回家一趟,为了活命又在步兵连里入了伍,稀里糊涂跟着将军到了台湾。空军出身,毕竟文化水平高些,梁钧平受了将军的赏识,在将军身边做了秘书,这么多年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却在陪同将军参观眷村时,被老十一大队的战友认出是当年的逃兵。

白色恐怖时期,这类事件非同小可,往大了说,梁钧平是潜伏在台湾的共党间谍也有可能。

然而将军念旧情,原本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可是那战友在台湾颠沛流离,过得极为凄苦,心有不甘,四处写举报信,将军也无能为力,临时给梁钧平办了假证件,买了车票。梁钧平的案子很严重,台湾是绝对待不下去了,宜兰的海防稍微宽松些,将军的意思,是让梁钧平偷渡出去,去哪里都好。

1978年,台湾正处在国民党控制下的白色恐怖时期。

去往宜兰的列车上坐着一对夫妇,女方的肚子高高隆起,显然是个已经足月的孕妇。她有着台湾原住民的典型特征,皮肤略显黝黑,却有着精致小巧的五官。

此刻她正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压抑着痛楚。

都是斯温从来没见过的,梁清越还生机勃勃的样子。照片与信件都在提醒着斯温,他曾将一个人摧毁殆尽,却又试图拯救他。

如果梁清越还活着,斯温也不会忍心让他看见这些相片,为什么要让一具已经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去回顾自己曾经鲜艳生动的往事?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保存这些相片,最后还是把相片还给了老人。

斯温还活着,不知道为何而活着。

硅谷新星梁清颐,号称要为信息产业带来革新,成为了近期的话题人物。然而在拿到了三亿美元的风险投资以后,他的项目停滞不前,于昨日在旧金山大桥跳桥自杀。

斯温听到酒吧里的人对梁清颐的议论,想起了那个欲望强烈的年轻人,与他惯于隐忍退让的哥哥很不相同。

在美国读博士的梁清颐送给梁清越和斯温的圣诞礼物,在梁清越自杀后的第二天寄到了梁清越在剑桥住的公寓。

快递箱里是满满一盒超能英雄的手办,首发隐藏款,是梁清颐在环球影城排了一晚上的队买到的。小时候,父母没空陪他们,他们就在电视看一部接一部的看超能英雄片,像所有同龄人一样狂热于这些看起来无所不能的超人。

他不知道梁清越现在还喜不喜欢这些角色,就像他不知道,原来梁清越一直还生活在曾经的阴影里,没有走出来。

连斯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像梁清越所想的那样,婚后的关切与爱意也是一种调教的形式,想要完全掌控他。

梁清越死了,他的绝望却找到了下一个宿主。斯温开始能够理解梁清越,理解他的放纵和自弃。

十年后,伦敦一家小酒馆里坐着一个醉汉,满头的金发脏污打结,双目深陷,一看便知这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正在一杯杯的灌着烈酒。

“我挑了很久的猪肉……”梁清越把餐盘往斯温面前推了推。

斯温屏住呼吸,机械的一口口吃完了饭,从背后抱住梁清越。“这样可以了吧?”

梁清越笑了,转过身与他接吻,一个带着鱼露气味的吻。

“斯德哥尔摩,罪恶又无法逃避。”

“从奴隶到宠物。”

斯温在公寓里不吃不喝坐了一天,翻遍了梁清越所有的书本,逐渐拼凑出完整的他。

现在那座庙早已经不在了,庙里的尼姑也找不到踪迹了。斯温只能从村中老人的口中,打听到这么一点点讯息。

“他们一定很爱你,才给你起了名字。“斯温安慰道。

梁清越死后,斯温才回忆起很多细节,发现他们平静的婚后生活下一直都有着裂痕,做爱时梁清越颤抖的双肩与泪水,还有他冷不丁的问自己,他还是不是自己的奴隶。心理医生也说过他的测试指标标准到奇怪的地步,完全符合治疗的预期,分毫不差。

如果能够早点发现这些,是不是能够改写结局?又或许从他强迫梁清越跪下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梁清越没有遗书。斯温整理梁清越遗留下来的书本时,发现梁清越在这些书上留下了很多随笔。

他们同龄,但诺克夏拥有至高的权力,对方却一无所有。

他原本该没命的,但他的样貌很特别。诺克夏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奴隶,他被选中了。

“为了家族存续,便要抛弃人性,像野兽一般厮杀,值得吗?”北欧小镇,梁清越和斯温婚后的度假期,在极光下,斯温与梁清越谈起了自己的家族。梁清越默默的听完,冷不丁的问道。

小诺克夏被祭坛的血腥味有着本能的恐惧,身体在祭台上蜷缩成一团,小声抽噎着。

同情、恐惧、忧愁……这些平凡人的情感,是家主成长过程中必须要摒弃的弱点,在他能拿起刀的时候,就被教会如何杀人。在他的眼里,夺人性命时唯一该顾忌的,就是是否会损害家族的利益,而非被杀者本身。

豢养家奴,也是为了家主能够意识到,人有等级之分,有些人生来便无足轻重。

梁清越被他们领走的时候,几个平时常照顾她的尼姑眼里都噙了泪。这对夫妇承诺会写信来告诉她们梁清越的近况,回伦敦后也如约每月寄信到宜兰,梁清越拍的照片也会洗好寄过去,直到有一天信件被退回,再也寄不出去。

与此同时,太平洋的另一边,约克郡山谷里斯温家族的古堡里,诺克夏·斯温也刚刚诞生。按照家族的规定,这个孩子便是下一任的家主。诺克夏的父亲萨贝达·斯温在半年前去世,斯温家族的事务,目前由萨贝达的弟弟,诺克夏的叔父代为管理。

这便意味着诺克夏的家主之路会十分艰难,与叔父之间,必有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梁钧平接过匕首,比划了一下,还是舍不得伤了孩子。

“还是给他起个名字吧。“梁钧平把匕首还给慧君,咬破食指,想了一会儿,在孩子的襁褓下写下了“梁清越“三个字。

清吉,凌越,时间紧急,梁钧平也无法细细考究,只盼望自己孩子能够自由、平安。

孩子很乖,没怎么哭,喝了奶就安静地睡了过去,让梁钧平松了一口气。他也忍不住细细打量起自己的儿子来,这辈子到处辗转,什么滋味都尝过了,却还是第一次为人父。

他抱过孩子,稚嫩白净的小小身体散发着温热的气息,梁钧平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抱了孩子很久很久,舍不得放下,最后还是慧君开口提醒他,该走了,天已经快亮了,日出以后就不好走了。

“你再忍一忍,我们上了船就好办了。”梁钧平心急如焚,不知道通缉的电报什么时候会到宜兰。

慧君噙着泪摇摇头,梁钧平知道她的意思。

宜兰海防宽松,也是相对而言。偷渡客被发现的下场只有枪毙,慧君是担心孩子一出世就丧了命。

他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只是苦了慧君。梁钧平一直无心成家,到四十七岁这年,将军把慧君介绍给了他。慧君当时不过十九岁,父亲好赌,把家当赌了精光,慧君也早早出来做事,在将军家做佣人。

梁钧平本来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配不上她,慧君却急着嫁人,好拿彩礼钱填了家里的债,几乎是求着梁钧平娶自己为妻。

梁钧平这一辈子都是心软的人,犹豫了一阵子还是答应了慧君。结婚以后,他出钱还清了慧君娘家的欠债,又出钱替他们家起了新厝。

“慧君,再忍一下就好,不要被列车员注意到。“男人紧紧捏住了她的手,神色严肃,低声告诫道。

他的目光停留在妻子的肚子上。这个孩子来得并不及时,他们此行并非出游,而是逃难。

或许他们都生不逢时。梁钧平出生在湖南的乡绅家,抗战末期报名了航校,层层筛选后编入空军十一大队。入伍不久后,日本投降,却又打起了内战,十一大队被派往东北,执行轰炸任务。

他又喝下一杯龙蛇兰,致梁清越,致梁清颐,致自己随时会到来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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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现原来设定了完结以后不能在上传新章节了qaq写了个不知所云的番外,没有肉,就是想补全一下这个故事

沉溺于情感的人是没有资格担任家主的,梁清越死后,斯温离开了家族,四处流浪。

他也回到过宜兰,在那里他有一个重大的收获。他从一个据说是当年照顾过梁清越的老人手里找到了一沓来自伦敦的信件,泛黄的信纸上用别扭的汉字写着关于梁清越的生活,还附带着一叠照片。

照片记录着梁清越三岁到十岁的成长,在养父母的怀抱中看着镜头无忧无虑的笑;穿着小皮鞋和背带裤,神气的拿着玩具枪,站的笔直;生日上和朋友聚在一起,鼻子上被抹了蛋糕;第一次见到弟弟,站在摇篮旁边伸手想要碰碰他……

明明不久之前,梁清越还告诉自己他的心理疾病好转了很多,他打算在圣诞后和导师一起去越南考察。

尽管帮着斯温劝说梁清越和他结婚时,梁清颐有些愧疚,但斯温对梁清越关怀备至,让梁清颐觉得,他们的婚礼,是对所有人来说最好的选择。

梁清颐相信人生是有最优解的,他自己就做对了每一个选择,让他从一个不起眼的街头混混走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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