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只出现四个字,清冷孤绝。
那女子长得是十分出众的,蹙眉也是冷淡端庄的模样,这样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似平地一声惊雷:“姑娘别哭了,你杀不了他,我可以帮你,替你报灭门之仇。”
莹琇呆住了。
莹琇满眼是泪,几乎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疑心她是什么精魅鬼怪。
“姑娘,你别哭了。”那女子开口,极清寒动听的嗓音,她撑伞站在她身旁,替她遮去雨水,又伸手递给莹琇一方丝帕。
莹琇还有些怔愣,反应迟钝地没接。
莹琇泪眼模糊,盘坐于地上,正不明所以。
这悬崖之下乃是一处空旷深谷,阴暗潮湿,只有写突兀的怪石,衰败的草木。
莹琇茫然地看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是真的爱他。
她流着泪安静走开了,此后更是郁郁寡欢,从前明媚活泼的少女彻底黯淡了下去。
后来夜里许晤向她求欢:“莹琇,我们许久未曾……”
莹琇流着泪看许晤将苏小姐摆成跪趴的姿态,欺身上前,放浪地进入她,而后不住地颠弄身体,粗硕的性器不停进出,一双漂亮的手用力地揉弄苏小姐的雪乳。而苏小姐跪趴着甘之如饴,摆臀迎合,含泪娇喘,似是出水芙蓉,一身淋漓痕迹。
“许郎……要……多些……快些……”
“阿书,还要吗?”
她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等她手脚冰凉地站在那楼阁外时,才瞧见她那温柔俊美的夫君将那位身娇体怯的苏小姐压在竹榻之上,放肆地肏弄。
昔日哄她的熟悉嗓音也这般温柔地哄着别人张开腿:“阿书,放松些。”
那双抚摸过她身体的手如今掐着别人的腰:“舒服吗?阿书?”
可是不久后,她撞见许晤同那位苏小姐于后山的楼阁之中白日宣淫。
她只是想念兄长了,儿时每次同她在后山放纸鸢,满树梨花好看极了,这日一晃神便又走了来。
她望着阴沉的天色,看那冷透的梨花,想兄长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亲收到消息后,郁积于心,病情加重,不久撒手人寰。
莹琇一夕之间,父兄皆亡,神智昏沉,整日以泪洗面,只得许晤在身边安慰。
可待她服孝百日过后,许晤迎来了他的青梅竹马,那位文静娇弱的苏小姐。
莹琇不知道,落魄书生这样多,只要他有真才实学,哪怕其中许多官场门道,科举之时他也可放手一搏。
可他却动了这样的歪心思,利用莹琇挤掉那么多比他优秀的人,顺利成了人人钦羡的探花郎。
而后莹琇顺利嫁与许晤,只不过林父却不肯叫女儿吃苦,要许晤做了上门女婿,始终低人一头。
那是一年深秋,阴雨绵绵,悬崖之上,有女子跪在悬崖边缘凄厉地崩溃大哭。
“父亲,兄长,女儿不孝,引狼入室才害得你们死于非命。”
“女儿无能,女儿杀不了他,女儿这就以死谢罪!”
许晤生得极好,俊眉修目,玉质容光,然气质冷清,似静夜栖枝梨花,惆怅冷落,令久在深闺的莹琇不由一呆。
何况他救了她后欲擒故纵,一副不求回报的清高模样,好似不敢看她,低垂着眼匆匆离去。
莹琇一颗心便七上八下,自此记住了那个于闹市中与她一面之缘的清高少年。
她止住泪水以后,那人终于朝她淡淡一笑:“别再哭了,好好睡一觉,等我罢。”
“对了,我叫苦楝。”
苦楝令莹琇在洞府沉睡,与她记忆同享,再慢悠悠走回那个易主的林府。
莹琇哭得止不住,死死揪住苦楝的衣袍。
“我这人也不喜欢拖拖拉拉,不出一月,我必叫他家破人亡,不得善终。”
“天无绝人之路,你遇见我,这便是一种机缘。别哭了,你所受的苦,我定会帮你讨回来的。”
“看见了吗?我是妖。”苦楝十分耐心地哄她,看莹琇满眼的惊讶,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那你要我的命吗?”莹琇颤抖着问道。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苦楝似乎觉得好笑,微微扬起嘴角:“我只是见你实在难过,想帮你一把罢了。”
“自然。”苦楝语气轻松。
“你要怎么帮?”莹琇似乎又要哭了。
“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苦楝见她又要落泪,柔声劝道,“别哭,大仇得报再哭也不迟。”
“你以前从不对我这样说话,苦楝。”斐孤叹道。
“你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司命不再看他,转身望着白雪尽头,似是惋惜:“你又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人却缠绵地从身后抱住她:“也许我一直都如此,只是你从未发觉。”
苦楝本在这山谷之下沉睡,快要入冬,她身体越来越疲乏,即将冬眠。
忽然从远处传来极悲怆的女子哭声,字字泣血。她见不得人哭的毛病又犯了,于是便强行起身走出洞府,救下了那女子。
“真、真的吗?”莹琇几乎不信,一双眼红通通的。
那女子便蹲下身来,拿着帕子一点点地替她拭去眼泪。
是只极漂亮无暇的手,甚至不亚于常年养尊处优的她。
眼泪擦去,她也终于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容。
这里杳无人烟,是处弃地。
莹琇疑心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她揉了揉眼,忽见一名女子撑着把油纸伞向她缓缓走来。
那人一身抹胸紫裙,裙上零散落着几朵金线绣着的小小莲花,深紫丝绦勾勒出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外罩黑纱对襟大袖,手挽着同样刺着莲花的深紫披帛,但身上却无甚妆饰,尤其是那雪白的脖颈间空落落的。行动之间,那裙摆拖地,却并未沾上一滴雨水尘土。
莹琇又恶心又难过,却更害怕失去他,于是违背自己的意志,强行去接纳他,甚至脑子里会回想起那日苏梦书的情态,开始笨拙地学着放开自己。
她不过是稍稍出了声,含泪看他叫他进来,这夜许晤却做得格外狠。
那女子一身锦绣华服,面容婉丽秀雅,哭得梨花带雨,说完便起身闭着眼一跃而下。
冷风摧刮,华服飘摇,莹琇一心赴死,全然未注意周遭变幻,腰上忽然缠上一条极柔软的紫色缎带,温柔地托着她。
她安稳地落于悬崖之下,毫发未伤。
“要……许郎……”那百转千回的语调,回身索吻的情态都不是莹琇做得出来的。
莹琇开始厌弃自己,又恨自己懦弱,她居然不敢上前发作,她甚至怕许晤从此弃了她,同苏梦书双宿双飞。
她没了兄长,没了父亲,唯一有的只剩许晤了。
“舒服……啊……许郎弄得我好舒服……”下流直白的话语叫莹琇屈辱地落泪,她死死捂住嘴,恍神想起许晤在床榻之时总是嫌她古板害羞,语气无奈地求她出声,她总也不肯,遑论一些出格大胆的姿势。
她是官家小姐,性子总是有些害羞放不开。
那时候她以为许晤是不介意的,她已经尽量敞开身体承受他,一点小性子他应当是纵容的。可如今看这位文静娇弱的苏小姐在床榻上的风情,才明白许晤原来喜欢的一直是那样的女子。
她深陷在悲痛之中时却突然听见女子带着哭腔的娇啼。
“许郎,轻、轻些……太快了……”
莹琇猛地回头。
听闻苏小姐与许晤年少相识,许晤家境贫寒,苏小姐便暗中接济,供他读书,上京赶考,是莫大的恩德。
而后许晤对她道:“莹琇,梦书是我的恩人,如今她家道中落,我帮帮她,你应当不会介意罢?”
她还在为父兄难过,也同情这位苏小姐,傻乎乎地说不介意。
对普通读书人也许是种羞辱,可对许晤却是正中下怀。
那时花月情浓,许晤对她百般迁就,同她恩爱缠绵,暗中却开始着手架空林府。
父亲渐渐身体不好,愈发病重,战场前线来报,探子回禀的情报有误,将军中了敌军埋伏,只带三千兵马拼死一战,虽则惨胜,然兄长血溅沙场。
被爱护太好的莹琇又怎会知晓这些利欲熏心的恶心伎俩,父亲为她遮风挡雨,朝堂之上如何勾心斗角都不曾叫她知晓,兄长常年在外,次次归家见她自然是百般纵容,万般疼爱。
她只在许晤这里吃尽了苦头。
郁郁不得志的落魄少年轻而易举便令莹琇心生恻隐,在父亲面前为他讨要了不知多少机会,顺利让他进入仕途。
原来也不过是一个薄情书生欺骗女子,利用莹琇一步步从穷酸书生到翰林学士。
林氏一族世代簪缨,莹琇父亲官拜右相,兄长乃是乃是云麾将军,数年来征战沙场劳苦功高。
母亲早逝,莹琇则被父兄娇宠长大,天真烂漫,知书达理。像她这般的名门贵女本不是穷酸书生能得见的,许晤却是下足了心思,在她与闺中密友上香礼佛回府之时,在闹市之中策划了一出惊马,来了一场俗套的英雄救美。
那女子一字一句劝她,莹琇在委屈痛哭之中,看着那人漂亮的面容,终于相信那一句天无绝人之路。
上苍垂怜,她遇见的不是一只妖,应当是来救她的神。
她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变幻成她的身量模样,明明是一样的面容,那女子却生生比她多出一份矜贵清绝。
她谆谆善诱:“我方才救了你,你已经死了一回了。别人做错了事,为何要自己以死谢罪?我帮你报仇,你别再难过了,以后忘记这些,重新开始。”
太久了,父兄离世后,再无人待她如此温柔,真心地关怀她。莹琇忽然被人柔声细语地哄着,再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怎么忘,我忘不了啊!我林府满门皆因许晤而死,我怎么忘?”
苦楝见她哭得更厉害,一时有些头疼,轻拍她背,耐心道:“他灭你满门,我也可叫他满门抄斩。我可以洗去你的记忆,帮你忘记这些痛苦。若你想亲眼见大仇得报后再忘,我也可令你暂时沉睡,事成之后待你心满意足,再帮你忘尽前尘。”
“可你也不过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斗得过他?”莹琇还是忍不住抽噎起来。
苦楝轻抚她的背:“我不是弱女子,我是妖,你瞧。”
她微微抬手,刹那间风停雨止,阴云散去,那些衰败的草木骤然焕发生机,竟开出朵朵漂亮的紫花。
“你……”司命觉得浑身都使不上劲,她费力地睁着眼,还是无法控制地沉睡下去。
而斐孤轻松地将她打横抱起,随手变幻出一方软榻,将她安置下来。
随后伸手轻触那雪白冰面,从容地走入了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