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条腴薄的嘴唇紧紧抿起,有些干裂,带着点冷气的紫粉色。
明亮透彻的金色眼瞳,因为阳光刺眼,眼睛垂下微微眯起,纤浓的眼睫在近乎透明的瞳孔上留下一层深色的倒影。
金色眼睛正没有情绪地打量着秦宜。
他余光扫过作俑者穿的衣着——黑色短袖,腰上系了件黑色长袖外套。
衣服很脏,花花绿绿的,类似异怪身上的肉屑和汁液,太阳烘烤下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怎么回事?这谁?
一拳能打穿十个我。
秦宜蹙起眉。
但奇怪的是……这根手臂手腕处正扎着一根银灰色的注射器,注射器里透明的液体正缓缓推入手臂主人的血管。
被捏着命脉,秦宜只侧头乖乖盯着安加看,闻言笑眯眯答道:“云中士云如之。”
代言人云如之,整个愈教区教区唯一拥有治愈食魂鬼食人鬼感染生能的传教士。
也是传教上士:安加,公认默认的的伴侣。
同时也会捏碎他的信仰器,连上传意识的机会都不会给。
安加站在秦宜旁边,高出半个头,整个人压迫感极强。
“最近很忙,好像半个月没洗澡了,”秦宜念叨着缩脖子,想躲:“我身上会不会很难闻?”
秦宜没回答安加的问题,只坐在地上抬眼看他,笑得鼻子不见眼睛的。
疯子。
安加靠近秦宜捏上他后颈,把人从地上提起来:“跟我走。”
怪不得一个异怪都看不到。
“嘿嘿,安加,又见面了。”
想通关节,秦宜捧着教棍嘿嘿傻笑起来。
“教棍……”秦宜认识这个昂贵的凶器,“汤叔那都卖五千了。”
刀花尾部连着一米长,手腕粗的黑棍,棍身冷硬,黑光闪烁。
黑棍尾部被一只手握住。
上士安加,传教营三大上士之一,愈教区保护神。
无论怎么想怎么看,都是秦宜这种工薪层的地下人绝不可能接触到的人,就算要抓他,也只要安加一句话,哪需要本人亲自上场。
更奇怪的是……说话的声音也不是自己的。
怎么一觉过去,一睁眼身边也压根不是什么眠室,还被安加莫名奇妙拿教棍指着?
也就是说——在他睡觉时,有人挪了他的位置?
但他睡觉时谨慎得,很睡眠质量奇差,睡也极浅,除非有人用昏迷剂,否则不可能有人在睡梦里挪动他他还毫无反应。
有点像w1-049,又有点像n-052,s-192 也有可能……
但是植被这么茂密,中间却空了一大块……怎么看都不像自然形成的。
“这里有素食蚯蚓?!”秦宜心里警铃大作。
这真不是我的声音!
再次确认完,秦宜坐在地上,双手愣愣捧住抵在喉咙的教棍,余光瞟向周围。
入眼是一片直径百米多,圆形的荒黄色荒土。
秦宜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低呼出声。
他脑子确实还不太清醒,男人的脸又被血迹掩了小半,但还没不清醒到认不出天天在教楼最高最大的光板上放大特写的传教上士——安加的脸。
“安安,安……安…安加?!”被吓清醒了,秦宜结巴了。
一把短剑直抵住秦宜的眉心,刀尖再稍往前分厘就可以刺穿颅骨。
“?”
刀尖带来的威迫力从眉心处生出莫名的麻痒,秦宜纹丝不敢动,只敢抬眼顺着短剑往上看——
但小半张脸上沾着喷溅式的血点,添了股骇人的血气。
随着秦宜抬头的动作,尖锐的刀蕊微不可觉地往后退了退,似乎只是恐吓一下并不想真伤到他。
“安加?”
眼下的情况出乎意料,秦宜仰高头想辨清眼前人的身份。
眼前这人很高,面部正对骄阳,烈日落金撒在脸上,方便了秦宜把男人的容貌看了个清楚。
年纪二十几的男性,面容锋利冷绝。黑发,刘海细碎,发尾及耳。线条锋利,剑眉,眉峰在眉骨处往下邪邪一撇,柔了半分。
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手臂主人将注射了一半的注射器拔|出来塞进了裤兜。
秦宜茫然的视线顺着手臂走高到脖子。
颈线分明,喉结凸起。天气正处最炎热的正午时刻,滚滚的汗珠滚过喉结流进圆领,喉结上下咽动了一下。
这只手戴着黑色半指手套,露在手套外的手指骨节冷硬,修剪整齐的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沿着手再往上是肌肉紧实的手臂。
看这条手臂粗细,结实程度……
他看起来完全不怕被安加这样威胁,反而更怕身上的异味熏到安加。
“……不会,”安加无语了一瞬:“我已离队二分三十一秒,狩猎还有三十四分钟二十七秒。”
他嗓音沉稳低沉,吐字清晰语速飞快:“如果你是愈教区的信徒,应该认识我区的代言人。”
手套粗糙的布料贴上后颈,冰凉的手掌铁钳般掐住秦宜命后颈上的命门——信仰器。
信仰器连接着大脑神经,安装在颈椎位置。
说是算得上客气的一句“跟我走”,里面威胁意思却很明显——如果秦宜不配合,安加就会直接捏断他的脖子。
看起来是个认识自己的神经病。
安加从他手里抽回教棍,别在腰间,眉间不耐,又重复了一遍:“你的编号。”
“带我走吧,安加。”
秦宜嗓子里的发声器生能快用完了,老失灵,音质很差。现在开口却很流畅,声音也年轻清越,不像他自己的嗓子。
所以……
是在做梦。
再说,昏迷剂在地下是个长期供不应求的玩意,以他的格斗能力和身板,想带走,只消甚至不需全力的一拳。
想抓他的不会觉得有用的必要,不想抓他的人压根就不会用。
最离谱的是威胁他小命的人——是安加。
不过……
“不对啊……”他疑惑地自言自语。
他记得自己昨天从野猎区回地下,计算好这周要交的信仰点,安排完明天的行程后就去胶囊眠室里睡了,还难得是次好觉。
这片荒土圆得太过规整所以显得很怪异,就像被人拿了个碗罩下来,生生切圆。
葱郁的森林将这一小圈荒土围在中间,秦宜和安加处于荒土的中心。
这是哪?
“谁!这是谁的声音!”第一次听见自己开口似的,他突然惊慌地摸住脖子。
安加收起了教棍花刀部位,提着棍子拨开秦宜的手,声音冷淡:“别碰,编号。”
“编编编……编号……编号?”
一朵炸开的刀花。
花瓣由几十片薄软如蝉翼但锋利的小刀片组成,小刀片边沿处微微卷曲,花瓣向花心收敛。
如果被这种凶器刺进身体,想把它拔|出来,少说也得被剜掉一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