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马弗洛的表情就可以发现,对方正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浏览着与他的记忆;
但那都没关系,那些对于马弗洛来说没有真实感的记忆,很快就会消失在过去;
他们还有未来;
他将光子屏幕扔在一旁,用终端向亲卫队发布命令,召集他们准备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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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验证关键字密匙。”
“可以呀,我听着呢。”听到这句话,马弗洛正襟危坐,做好了随时接受夸奖的准备。
唐子鸣笑了下:“嗯……我组织一下语言……”
话音未落,一个女性alpha提着裙子翩翩走了过来,舞池的灯光开始变换,又一首曲子响了起来,唐子鸣对着马弗洛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揽着女士的腰走进了舞池。
“对不起……”他泪流满面,举着枪,将枪口缓缓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不要想着自杀,如果你死了,我会第一时间杀了这两个人。”顾非白没有张口,他的声音在马弗洛的脑内响起,像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这一刻马弗洛明白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获得过真正地新生,一切都在顾非白的掌控之下;
与马弗洛交涉的,始终是顾非白的一个机械分身,顾非白不过是远程在金属表面进行光学投影,足以以假乱真。
“孩子……?”唐子鸣呆呆地盯着机器人手里的那个胚胎箱,四个月的胎儿泡在仿真羊水里,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巴掌大的小东西缓缓地舒展着四肢,脑袋转了个方向。
目睹这一幕,唐子鸣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他们的孩子,已经会动了……就算这个小东西没有在自己的肚子里,隔着羊水箱的观察窗,唐子鸣似乎都可以想象那并不存在的胎动,他的宝贝在他的身体里,每一次的翻身、活动……
发生了什么?
马弗洛……马弗洛?
“亲王、我自裁谢罪,求求你放过子鸣,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
“知道吗?原本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在运输舰上改了你的任务指令,让你带着你的小情人私奔的时候,我是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他后来惹怒了我、我决定改个主意。”顾非白歪着头看着马弗洛,眼中的恶意几乎可以化为实质,像是毒蛇吐着信子一样、慢慢缠绕全身。
床头的呼吸指示灯由蓝色变为黄色,急促的跳动着,马弗洛的心跳也随着加快,手抖得几乎快拿不住枪。
在打开休息室大门的一刻,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如同凝固了一般。
顾非白正悠哉的坐在唐子鸣床头,手中捧着一个篮球大小匣子,漫不经心的摆弄着。
“亲王!”马弗洛声音颤抖地唤着自己曾经的上司,手中的枪口却稳稳的冲着对方。
这个地方表面上看起来安宁,却处处透着诡异;还有那该死的、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在回来的时候,他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门口的名牌,带着烫金花纹的金属铭牌上面用古字体刻着一个‘顾’字,一瞬间,从骨子里泛起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这里是……顾家?
窗外是一片花田,隔着老远才看到另一栋建筑物。
看起来是在乡下?
马弗洛跟着自己的潜意识行动,顺利的找到了厨房,一个正在充电的家政机器人窝在角落,像个平平无奇的垃圾桶。
马弗洛一瞬间警惕起来,在清醒过来之后,他的心思始终被爱人占据着,此刻他终于唤醒了骨子里收集情报的本能;
床头有一个缓慢闪动的呼吸灯,看着淡蓝色的灯光马弗洛下意识的就明白这代表床上的人思维意识处于一个比较迟钝的状态,等到对方醒来,呼吸灯会换上代表活跃的黄色。
他盯着眼前的呼吸灯,视野里跳出一个透明的对话框,马弗洛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大脑里可能植入了某种计算程序。
就算是心里想着事情,马弗洛也是第一时间注意到唐子鸣从舞池出来后,直奔着自己所在地方向走了过来。
就算想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下意识挺直的后背与轻敲桌面的手指都暴露了他的紧张。
“你的舞跳得不错。”马弗洛说道,还因为过度紧张导致嗓子哑了一下。
无论是对方的人生,还是他们自己本该拥有的一个完整的家。
望着木质床头上雕刻的太阳神花纹,马弗洛在心底祈祷着:
太阳神啊,如果能听见我的祈祷……请只惩罚我一个人。
一时间这些纷乱的思想猛地涌进唐子鸣的大脑,加上知道失去孩子的悲痛,这般连番的打击轻易的就摧垮了爱人失而复得的喜悦,在这种大喜大悲后的冲击下,唐子鸣毫无预兆的昏了过去。
马弗洛手忙脚乱的将人抱在怀里,腾出一只手将贴在身上的皮肤贴片扯了下来,这栋小基地给他一种异样的熟悉感,他抱着自己的爱人,遵循着本能找到了休息室,将人轻轻放到床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握着唐子鸣的手,吻着对方的手背,他不知道对方在承受怎样的心理折磨,只希望自己可以替对方承担一切痛苦。
“上个月,你突然失控,然后把胎儿带走了。”唐子鸣低声说着,话里没有责备的意思, 而马弗洛听在心里却万分痛苦。
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
因为自己的失控而伤害了自己深爱的人。
渐渐冷静下来后,唐子鸣平复了一下呼吸,怀着期待小心翼翼地问道:
“亲爱的……我们的、孩子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已然在心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马弗洛眼里一瞬间露出迷茫,宽厚的掌心探向唐子鸣的腹部:“不是在这……吗?”
好久没与正常状态下的马弗洛交谈过,唐子鸣恍惚的站在那,一时间恍若隔世。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现在。”他忍着热泪,哽咽地说着。
“我知道、我知道……”马弗洛接上自己脱臼的右臂,敞开怀抱,唐子鸣毫不犹豫的扎了进去,贪恋的呼吸着被爱人的气息所萦绕的空气。
“那不是你的小男友吗?”同僚打趣的问道,而马弗洛只是坐在吧台垂头喝闷酒。
舞池里,唐子鸣揽着女伴的腰,两个人随着音乐律动旋转;
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场景里,女人的裙摆浓妆与男人的西服皮鞋是绝对不可以缺席的关键元素。
一个拥有彼此的未来。
“叮——”端脑发出加载完毕的声音,唐子鸣抬头就对上了那双含着星海一般的眸子。
“子鸣,对不起。”
“te iubesc。”
接收到这个单词之后,唐子鸣看着对方缓缓的眨了眨眼睛,目光渐渐有了焦距,像是新生儿一样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端脑,上面显示着记忆加载的进程。
“哼!”马弗洛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羞恼的捶了一下大理石吧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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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后悔的;”顾非白盯着屏幕,喃喃地说道。
马弗洛站在门口,也看到了他的孩子在羊水里胎动的场景;
窗外几十个圆球形的激光发射塔在空中跳动着,下方伸出枪口,逼迫着马弗洛做出选择。
如果他执意这样僵持下去,几十个同时开火的激光塔会将这栋房子夷为平地。
唐子鸣缓缓睁开眼,床头坐着一个陌生人,怀里抱着一个什么东西,马弗洛站在门口像个炸毛的猫,举着抢的手颤抖不止。
“这不好玩。”顾非白嘟囔着,双手捧着那个小匣子,目光狂热的盯着其中那枚小小的胚胎,愉快地说道:“做个选择吧,这里面是你和他的孩子,是个beta,四个月了,已经发育出四肢了;另一边是他,你选哪个?”
“啊——!”马弗洛愤怒的大吼一声,对着顾非白的头开了一枪,激光打在顾非白身上,让对方的影像模糊了一瞬,随后再次恢复。
“谢谢,其实一直是那位女士引导我。”唐子鸣笑着答道。
“但你更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尤其是我的。”马弗洛认真地说道,天蓝色的眼睛在室内香槟色灯光的照耀下,像是在碧蓝的大海里洒入揉碎的金子一般漂亮,被这样注视着,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
“你这样夸奖我,我是不是需要出于礼貌也夸你两句才可以呢?”唐子鸣微讪了一下,偏过头说道。
唐子鸣在意识渐渐恢复的过程中,屋里的对话他听的并不真切,但寥寥数语便可以再度击溃他:
“……马弗洛中尉,我当年可是要你斩草除根的,这个学生七年前就应该被你……”
他努力的强迫自己清醒,头痛欲裂;
“我亲爱的副官,或许该叫你联邦的马弗洛中尉,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顾非白笑着说道,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下意识的用舌尖舔了一下。
“亲王,请您放过他吧,他只是个学生,什么都不知道。”马弗洛没有与顾非白客套的心思,既然顾非白在这,那周围肯定埋伏了很多他的爪牙。
“是吗?”顾非白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怀中的小匣子,马弗洛的注意力不自觉的被吸引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莫名的在意那个东西。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把唐子鸣带到这里?
唐子鸣的身世与少年时期的遭遇,是马弗洛内心深处最不愿提起的。
“不行……必须得离开这……”马弗洛立刻回去取了枪,奔回休息室,准备守在唐子鸣身边。
但整个房子里却没有丝毫的烟火气,不知道除了他们两个,这个小别墅有多少年没有住过人了。
马弗洛拿起一把水果刀藏在腰后,猛地想起刚刚在那个实验室,似乎有一把激光枪。
他去院子里巡视了一圈,一无所获。
将程序与呼吸灯连通后,便可以及时的收到对方的状态变化。
他开始一处一处的检查着这个可疑的小基地,却不曾想眼前的一切让他觉得越来越熟悉,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经过自己的手亲自置办的一般……
他走到窗边暗中观察了一下周遭环境,心理推测着,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小基地,不如说更像一个暗藏玄机的小洋楼。
马弗洛下意识的在心里祈祷着,而下一刻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太阳神……?
这里是……帝国!!?
他只希望对方可以像以前那样,作为一个年轻的学者,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
像自己最初遇见他的那般闪耀;
可是一切都被自己亲手毁了;
“你身上的伤、也因为我吗……?”马弗洛犹疑地问着,唐子鸣看了看没有被衣服掩盖而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苦涩的笑了一下:
“这些伤算什么呢……师弟他……”
啊……自己真是无耻,一个人得救,还幻想着以后的生活,那因此而丧命的师弟、还在太空中……
掌心下面平坦的肌理,完全不是一个怀孕四个月应有的状态。
唐子鸣闭上眼睛,一瞬间脱了力,那个在自己的子宫里呆了三个多月的小东西,到底与自己没有缘分。
“子鸣,发生了什么?还是说……我又做了什么?”马弗洛揽着爱人的肩膀,低声说着。
温热的吻顺着眉骨一点点向下,唐子鸣抬头迎接着这个他等候已久的吻,此时此刻,他满心满眼的都是马弗洛,好像只有真正的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后才能明白,心里缥缈的仇恨与拥有彼此的未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我爱你、我好爱你……
这枚深情的吻带上了一丝丝咸涩的味道,两个人却没有停止,只是透过这有限的接触无声地传达着自己的心意。
台上的歌手献唱完毕,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落一片金色粉末,映着灯光显得迷醉而梦幻。
舞池里的人不算少,但马弗洛总是能一眼认出唐子鸣,上次的露水姻缘结束后,他们又有过几次亲密接触,原本以为自己会不再那般惦记对方,却没想到唐子鸣就像是开了封的美酒,一旦被打开,内里的诱惑就像是挥发的酒精一样、越来越浓郁、让人深陷其中。
这样的人,只想占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