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是祝白主持的,她不在状态,匆匆结束,会后又单独点名叫蒋鹤声留下。公司里的同事多少知道点他们的事,出去的时候都交头接耳的。蒋鹤声并不在意,他是有能力的,只不过选择了捷径。
祝白掩面叹息:“最后一次吧,今晚。”
蒋鹤声说:“何必呢,祝姐,我脱身了。”
祝白急道:“是,是有这样的说法,但是我现在不想停。我们本来也不是正经谈恋爱,就还保持那种关系,也不用太频繁,一周几次就好,你女朋友也不会发现的。”
蒋鹤声正色道:“我很爱她。”
祝白望着他的眼睛,她清楚他很认真,也清楚他认真起来是没有余地的。祝白还是很伤心,忍不住用言语刺痛他,来换一些安慰。
他没有承祝白的意,去她的办公室找她,今天本来就晚到,二十分钟后马上有个会,他还要准备一下,连快递都来不及看。
一张薄薄的纸,会给他怎样的结局呢?
蒋鹤声不敢想,怕逆他所愿,又怕得偿所愿。
某某婚庆公司。
他又产生联想:二十多岁的蒋听寒和三十多岁的蒋鹤声,携手走进这家公司,一起筹划一个只有彼此的未来。
“原来是搞婚庆的啊。”小廖说。
“嗯嗯。”小廖用叉子卷着意面,提醒道:“声哥,那个设计师约的下午三点半,你别迟到了,他可一点都不好约。”
“好的,这次谢谢你了。”蒋鹤声举起杯子敬小廖,“下午还要上班,不好喝酒,下次一定请你。”
“好的,一言为定。”小廖美滋滋地答应。
没有摁灭手机屏幕,一边吃饭一边等她回复。
小廖不小心瞄到了他的手机,好奇问道:“是你女朋友吗?好漂亮。”
蒋鹤声一愣,答道:“不是,我妹妹。”
四年前他刚刚大学毕业,最迷茫的时候遇见祝白,两人一拍即合,彼此索取,也算是场愉快的合作。祝白比他大十岁,风韵妩媚,那方面两个人也算棋逢对手,每每欢好,尽兴而归。
蒋鹤声对于祝白还是感激的 ,所以逆来顺受也就算作补偿吧。但他只把这当成交换游戏,又或者,祝白是他下班后的工作对象。
祝白给了他个眼神,蒋鹤声装作看不懂,礼貌地打招呼。
小廖一边切牛排,一边透过明亮的玻璃朝下望,笑着说:“晚上来这里吃饭一定很浪漫,往下一看,全是灯光璀璨的。”
蒋鹤声笑笑,附和道:“嗯,应该是的。”
他顺着小廖的话想着,觉着蒋听寒应该会喜欢这里。虽然她不爱出门,但小姑娘总归还是会喜欢些浪漫的事情。电视上一般会演,那个时候还需要有玫瑰花,还要有戒指,还要有人拉小提琴。
是性吗?
性只是爱的共犯,它无法成为他们相爱的理由。假如只是为了性生活,他们大可不必保持贞洁,可以随便找个人来重复插入和被插入的动作。
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只有对方能给予的,而这个东西,又死死地把他们绑住。
蒋鹤声把茶杯放下,伸手去拿快递纸袋,还没碰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蒋听寒。
她发来一张照片,是她同学偷拍的,她在早八课上打瞌睡。
蒋鹤声面无表情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上午过得一向很快,处理了一些积压的工作,被淹没的快递纸袋渐渐重新显露在蒋鹤声眼前。蒋鹤声喝了口茶,看着那个快递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到很多,很杂乱。蒋襄,舒安,蒋听寒。
蒋鹤声站起身,系好西装扣子,径自往外走。
“不是这样的!鹤声,你听我说!”祝白踩着高跟鞋,跑得很狼狈,她一把抱住快走到门口的蒋鹤声,着急地解释:“不是那样的,鹤声,我不喜欢小陈,我跟他就是互相解决需求,我对你不一样的……”
“我对你,就像你对小陈。”
大厦二十四楼正在装修,电梯总停在那一层,被装修工人和废弃材料填满,然后在一楼搬个半天,总是耽误来去。
蒋鹤声又一次在周一迟到了。
但迟到不全是二十四楼的错,一多半原因是他前一天和蒋听寒不眠不休地欢爱,导致他今天睡过头,那小丫头的早八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祝白说:“那我呢?我什么时候能脱身?”
蒋鹤声冷冰冰地:“只要你和小陈做的爱足够多,就可以脱身。”
祝白怔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又傍上什么厉害角色了?”祝白拉扯蒋鹤声,像只绝望的野兽,“这次比你大几岁?不会都能当你妈了吧?她胸不下垂吗?你下得去手吗?”
蒋鹤声有点被那个“妈”字刺激到了,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祝总,要开会了。”
他侧身,轻巧从祝白身旁走过。
快递纸袋被扔在一边,埋在无数高垒的文件当中。
祝白羞愤难当,开会前几分钟在他的办公室堵住他,问他到底要怎样。
蒋鹤声淡然道:“祝姐,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谁都可以喊停。”
祝白扭腰走了,前台的小廖立马变得开心,甜丝丝地喊他叫“声哥”,把快递给他。
他心说怎么这么快。又想,总算有个结果了。
究竟是一个颠覆性的反转,还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结局?
“怎么,你有想法?”蒋鹤声问。
电梯一直卡在二十四层,估计又是在搬装修材料。蒋鹤声来了兴趣,邀请小廖:“要不要走一层,上去看看?”
小廖没有拒绝的理由:“好啊。”
步行一层,来到二十四楼,楼梯间的门打开,蒋鹤声一眼看到那家正在装修的公司。
他把聊天背景那张照片找出来,给小廖看。小廖看看照片,又看看蒋鹤声的脸,比较着,竟然挑不出不同似的。
于是惊叹:“你跟你妹妹长得太像了,一个帅哥一个美女,这基因得多好啊。”
蒋鹤声笑道:“是吧,我也觉得她太美了。”
虽然他没有做过也不愿做那种事,觉得太做作,但想到对方是蒋听寒,又免不得觉得还不够。
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灿烂、明媚、美好的事物都堆砌到她身上。
蒋鹤声拿起手机,拍了张高空俯瞰城市的照片。
不想了,蒋鹤声给小廖发微信,中午请她吃饭。
小廖是个沉稳的姑娘,前几天蒋鹤声麻烦她办了一点事,她给办得很漂亮,请客算作谢礼。
大厦二十三层是一家新开的西餐厅,蒋鹤声想着正好过来试试,还不错的话,下次就带蒋听寒来。
迷糊的小模样,真让他喜欢。
她被自己做到顶点的时候,也这样不知所谓。
蒋鹤声不免想,他和蒋听寒究竟需要对方的什么东西来填满自己的孤寂。
还有他自己。
第一次有那种念头是在什么时候呢?和蒋听寒的初夜吗?
又或者,在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爱上的不是妹妹,而是蒋听寒。
蒋鹤声拨开祝白的手,还好心地往她手里塞了包纸巾。
“蒋鹤声你混蛋!”
祝白的声音漏了一半出去,剩下的一半被蒋鹤声关在门里。外间的同事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出了电梯,碰见祝白,她一脸衰相,看见蒋鹤声就不爽。
这一切都发生太突然了,蒋听寒的爱,和他对祝白说的分手。
祝白如遭雷击,连着几个月都没给蒋鹤声好脸子,自己又拉不下脸求蒋鹤声和好,就这样僵着,工作上时不时给他使个不痛不痒的小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