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等他过完嘴瘾,会议也在不久之后结束了。周烨跟他交待了接下来的事,没对他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倒是郑一芮似乎看起来有些不悦,在他走之前叫住了他。
“小枫,你跟我过来。”
周写枫心里沉了沉,抬头看向他。
其实对于开发案的事,除开郑一芮,他对整个决策层自认理亏,本不打算多谈。
但眼前这个目光挑衅的男人,周烨最听话的走狗,不久前还出现在连晨给他的那份黑色产业的报告中,此时却状似代表着全体董事的正当利益耀武扬威,让他心里不禁生了极度的反感。
田晋是周烨的近亲,董事会里很多事的一个大股东,有什么不满都会说出来。但在周写枫的眼里,他的咋呼都是他心思计谋的一个部分,从来都只是帮他的表亲唱一个响亮的黑脸而已。
此时对方虽然将问题抛在了郑一芮头上,但在座的没有人不知道他其实是在暗示始作俑者,作为董事长儿子的周写枫。
郑一芮将手中的文件翻了一页,淡道:“沈氏的条件已经列得很清楚,我们后续也已经有了很多有保障的善后措施,这个案子我想已经没有多少讨论的空间了。”
话题像拐到了一个禁区,气氛突然变得僵硬,两个人开始自顾自安静地吃面。
“是真的啊,你好好在我家住着,以后我天天给你做饭。”
周写枫沉默了一会,挑起面吃了下去,咀嚼着道:“沈少爷,我看你也算是情场高手了。说吧,以前谈过几个?”
“没有。”
“呃……”他想了想,“我要整的煎蛋,你随意。”
周写枫点头,在锅底加油热好,将两只鸡蛋磕在锅沿打了进去。
在后面的步骤里,沈有赫试图抢过他的活但都没有成功。没过多久,两碗热腾腾的肉丝面就出炉了。
他将行李放到一边坐在餐桌边上,看青年开始忙活起来。
在平日里通常都西装革履,浑身透着凌厉气息的人,此时却穿着一身家居服,围着围裙在砧板上一点点小心地切着蔬菜和肉片。
他坐着看了一会,随后上前拿过了对方手里的菜刀,道:“我来吧。”
“嗯,”他将公文包放下,“东西不多,我一会就好。”
沈有赫沉默地看他从房间里拿出一些东西装到箱子里,又把卫生间里整理了一番。
他几步走到刚出来的人面前,道:“写枫,你真的要走我也不拦你,不过你能跟我吃完这顿饭再走吗?”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何必为了对方去改变自己?他为何要在乎沈有赫的感受?难道他真的爱上了他?
于是他马上否决了这个方案。因为如果他做了,那就说明,那个人已经让他不能自控了。
等到公司的时候,周烨已经进了会议室里,下属提醒他尽快进去。
等到了沈有赫家里时,对方已经在家了,还打开了全部的灯,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着金融杂志。
看见他时青年站了起来,表情欣喜:“回来了?”
他有些惊讶,问:“今天中秋节,你不回家过吗?”
如果明白的代价,就是变成和这个叫郑一芮的女人一样的人……
那么不了,他永远都不想明白了。
疲惫的一天结束后,他坐进自己的车,准备去沈有赫家收拾东西。
她的沉默让周写枫更加愤怒。他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她的衣领道:“我告诉你郑一芮,不管是什么苦衷,我都不会原谅你,我妈在天上也不会原谅你。我们会恨你,直到你变成骨灰被埋进土里也继续恨你。”
“如果你还有一丝一毫没有喂狗的良知,就抱着对她的愧疚,不人不鬼地过完下半辈子吧。”
等他松手后,女人的身体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
“……我说过,那次是我失误,况且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女人的眼神有些模糊了,“在这个世界混,你不狠心,被杀掉的就是你,你懂吗?”
周写枫怔愣地看她一会,嘴角抽了抽:“苦衷……你有什么苦衷?我想听。”
他心里一痛,猛地伸手抓住了女人的衣领,将她从椅子上用力揪了起来。
他愣了一秒,随后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比畑羽大四岁,”她皱眉看着他,“已经三十岁的周写枫,对商业场合的规矩还不懂吗?商场对你来说就是大卖场吗?叫得越响拿得越多,是不是?”
“哈哈,”他不禁笑开了,“郑一芮,你紧张什么?你帮我这一次,又不代表你和我是一伙人。没有人不知道,周写枫恨郑一芮恨得都想把她活剐了,我怎么丢脸也算不到你的头上啊。”
这天周写枫没有在沈家过夜。他一个人深夜回到了周家,第二天很早就起了床,准备提前去公司。
在卫生间洗脸的时候,他再次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
不管在什么时候,从什么角度来看,这张脸都是一幅完美的复制品。他和周畑羽面部的骨骼走向本不相似,原以为最多也只能做出一张孪生兄弟的脸,但手术效果却意外的好。
他挑眉,跟着对方走进了办公室。
等女人坐在了特别定制的舒适办公椅上,他看了一眼桌上那块闪亮的名牌,道:“找我什么事?”
“你几岁了?”对方没有语气地问。
“作为公司的一员,我也是站在大家的角度考虑,”他看了一眼周围沉默的其他董事,“长远来看,我和副董事长这次挽回的是公司的一笔巨额损失。新的开发案大家也已经看到了,其中的选址比伽蓝寺更贴近我们的需求,后续和沈氏的合作也会给公司带来可观的收入。”
田晋咧开嘴笑了,道:“说得是好听,但是出尔反尔的人会给公司带来什么好处?我看啊,咱们公司的道德教育必须要加强一下了。”
“不错,道德教育确实很重要,而且要从高层抓起,”周写枫向前靠了靠,直视面前的人,“否则下面的人可是会被教坏的。”
“你能毁这一次,也就能毁下一次,”田晋带着犀利的目光看着她,“下一次你还要所有人跟你一起承担违约的风险吗?”
“田董事,说话请放尊重点,”周烨开了口,“这次的撤回是比较唐突,但这次是副董事长遇到的一次严峻的挑战,做出这个决定她也不容易,我想我们都要互相理解。”
“理解?”田晋笑了,视线移到了他表叔身边的周写枫身上,“你想让大家理解郑副董事长,那么是不是还要理解一下我们的周秘书呢?”
今天是董事会的例行会议,重要的几个股东也包括作为副董事长的郑一芮都会列席,而他爸因为身体的原因临时缺席在家休息,权力都转交给郑一芮来行使。
会议讨论的话题从近期一些股权转让的个例,逐渐转移到了不久前出现变数的伽蓝寺的案子上。
“游乐场的选址是经过我们全体的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为什么如此唐突说改就改?副董事长,我觉得你可以向大家好好解释一下,我们可是都被你吓了一跳。”
“……”
口里的汤汁猝不及防呛到了鼻子里,周写枫猛地咳嗽几声,道:“没有?你逗我吧。”
“真没有。你是我追求的第……”沈有赫看了他一眼,“第二个人。”
沈有赫将餐具拿了出来,两个人一起面对面坐了下来。
“好香……”沈有赫不禁感叹,“就是比我做的差点。”
周写枫笑了,说:“你就吹吧你。”
“不用,”沈有赫表情有点窘迫,“我都快好了。”
“等你切完节都过了。”
青年有些讪讪地看他三两下切完菜,然后问他道:“鸡蛋要煎还是煮,整的还是打散?”
周写枫看了看他,问:“你会做饭?”
“刚学的,”青年有些得意地笑了,露出一颗明亮的虎牙,“就简单地做个面,你吃了再走。”
既然也没有别的事,周写枫也就默认接受了。
对方撇了撇嘴,道:“我家俩男的要过二人世界,而且我也很多年没跟他们过了,也习惯了。”
“哦,”他看了看周围,“我这次来是收拾一下东西。”
“收拾?”对方脸上沉了沉,“你打算搬走?”
今天是中秋节,他打过一次电话给家里,本想问家里有没有什么安排,他想和他爸见一见,两个人一起呆一会也就算是过节了。
但佣人告诉他,他爸因为身体不适,准备带郑夫人出去疗养一周,今天就会出发。
挂了电话后,他看了一眼黑了的屏幕,将它甩到了副驾的位置上。
走出这扇门之前,他听到身后道:“以后你会明白的,我的苦衷。我不求你会原谅我,但是我希望,你能努力以平常的心态和我相处,可以吗?”
……明白?平常心?
他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你说啊,什么苦衷?”他死死瞪着她,眼里一片血红,“什么苦衷会让你如此丧心病狂,把一个从来对你的所作所为忍气吞声,永远只会一个人躲起来哭的女人活活烧死在她自己的家里?!你说啊!到底什么苦衷?!”
“……”
女人的视线缓慢地从他身上移开,眼神游离,双手无力地坠在身边。
见对方脸瞬间僵了,他将手臂撑在了桌子上,俯身继续道:“请你以后不要再装作一副老师的样子,我还轮不到一个婊子教我怎么做事。”
“周写枫!”郑一芮的嘴唇发起了抖,“你真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周写枫被她的话震惊,微张着嘴出了会神,才道:“我为什么要跟一个杀了我妈,毁了我所有的人好好说话?芮姨,你可真会说笑。”
原本英气硬朗的轮廓变得如此柔和,有时候他看见自己的时候,也会有种自己是否真的变成那个人的错觉。
不过幸亏,他的本心并没有那么容易动摇。
昨天在沈有赫面前,他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那就是干脆就把这张脸换回去,这样两个人都不用再因此而互相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