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还有嫌多的时候吗?”
“恰恰相反,多多益善。”他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不知为什么,那笑容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钱带来了吗?”
我们相拥吻别,他说:“回来时给我带束花吧,粉色的天竺葵。”
我愣住,这种花很稀有,市面上不常见,但我还是答应下来,不想让他失望。“我晚上回来,午饭有烤好的牛排,但恐怕得吃凉的了。”
“没关系。”他笑了,笑容灿烂如晨辉,驱散我心头所有阴霾。
“当然。”他仰起脸,“现在我只有你,不想我们好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被打破。”
我按耐住欣喜,和他十指相扣:“你真的想通了?”
他点头,眼中洋溢着幸福的光。
谁给他的胆子!
哦,对,是他的岳父大人,瓦特林家族富可敌国,能帮他搞定一切。
也许,对他的敲诈就是个错误,他再也不是那个听到宗教裁判所这个词就能吓得手足无措的小花商。
“难道不是吗?”他轻声说,“作为一个正常人,大家都会觉得这种事情恶心。”
“我不觉得。我们的爱和他们的男女之爱没什么区别。”我拿出面包,在上面涂上厚厚的草莓酱,咬了一大口,然后凑到他跟前,他也张嘴咬了一下。我开心极了,咽下食物,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们的爱更圣洁,是两个灵魂彼此吸引,而不像其他人那样只为繁衍后代而流于表面。”
莱斯特咳嗽几声,靠在我怀里,异常乖顺:“今天还出去吗?”
他看看四周:“不怕。”说着,他发出一声轻蔑的笑,猛然伸手一推,我重心不稳,向边上倒去。耳边的风声和他的诅咒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冰凉的河水倒灌进口鼻。
我呛了好几口水,鼻腔酸痛,然而很快,我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强烈的愤怒促使求生欲高涨,意识遵从本能,身体放松,手脚慢慢协调一致。
安东尼奥只知道我曾被水淹过,可却不知道,就在那次意外之后,我下决心学会了游泳,并且经过长期练习,成为家族中水性最好的一个。
他道:“我在十三岁时曾失足落水,是莱斯特救了我。他金色的头发在水中散开,脸蛋鼓鼓的,一串串气泡从他嘴里吐出,他抓住我的手,把即将沉底的我拉出水面。”
我不想听他说下去,可也没有阻止,突然间我不再嫉妒他。
我们继续走了一段,他慢慢说着他和莱斯特的事,说到趣闻时,我们都笑了。
走着走着,前面的路变窄,安东尼奥忽然换了位置,现在,我离河沿最近。他看出我的警觉,解释道:“抱歉,我害怕走河边。”
“为什么?”
“你没掉河里过,所以不知道那种即将被淹死的恐惧。”
“就在市政广场南边,很近,走路一会儿就到。”
“现在已经很晚了,会不会关门?”
“不会,他们晚上有人值守。”
我仔细看了眼凭证,上面写有“即时兑换”的字样,我对银行不熟,只有做生意的人才会跟银行打交道,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只会把可怜兮兮的几枚金币放进床底的木盒里。
“你去取,我等着。”我把纸还给他。
“为什么不一起呢,至少不用在这里枯坐。”他说,“我打赌你还没去过银行吧,我可以带你去见见。”
15
第二天早上,我先醒来。
隔壁房间空着,楼下厨房只有做好的早餐,玛格丽特不在,餐桌上有张草纸。
他掏出张羊皮纸,上面有着精致繁复的印花,还有几个花体签名。“这个是银行兑换凭证。”他说。
“什么?”我略微提高嗓音,“我要的是金币,可不是一张破纸。”
“它等同于金币,你拿着它去银行兑换,他们那的人会从金库里取出金子给你。”
我其实没什么心思工作,审讯室内污浊的气味难闻得要命,我在卷宗上随便划上几笔,算是给无聊的审讯做个终结。此后,一直在想晚上的会面,脑子里已经在为如何委婉地提出辞职而打腹稿。
傍晚,吵闹的小酒馆内,安东尼奥就坐在角落,小口喝着酒,他似乎在想事情,没有发觉我的靠近。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他还穿着昨天那身蓝衬衫,袖口有些皱,神情疲惫。“在想你要这么多钱干嘛?”他用手帕擦掉嘴角的酒渍,然后将手帕揉成一团扔到不远处的木桶里。
天主啊,我实在形容不出这种心情,激动、兴奋、愉悦,极致的情感在心海翻涌,瞬间眼中充满热泪。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听从他的建议。莱斯特说的对,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出端倪,要和平常一样,否则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抓住把柄。
“不出去了,玛格丽特回家了,我留下来照顾你。”
“我想你还是应该去,要不然万一被发现什么就不好了。”
我低头:“你真这样想?”
风吹到身上冷极了,可我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往回跑。
如果安东尼奥是临时起意还好,若不是,就糟糕了,兴许他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
我爬上岸,全身湿透了,眼睛被河水里的杂质刺得生疼,嘴里腥涩。
据说,河两边的居民会把生活垃圾及粪便倾倒进河里,河水远不如看上去那般干净。一想到此处,我就恶心地想吐。
该死的安东尼奥,看似淳朴的外表之下居然也有害人之心!
“其实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我道。
“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你就不怕我添油加醋说出去?”我问。
“不,我掉进去过,要不是有人救我,我就死了。”
“什么时候?”
“好几年以前。”
我知道不能轻易相信安东尼奥的话,但事已至此,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好吧,现在就去。”
初夏的夜晚,风还有些凉。我们沿着河边往市政广场的方向走,一路沉默无语。由于前几天下雨,河水暴涨,月色下水波粼粼。
我还在斟酌。
他又说:“他们会准备好口袋的,你只需要跟我走进去往布袋里装钱就好,很简单。在这之后,咱们各走各路,再不见面。”
“在哪儿?”我被说动了,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那金灿灿的金币小山,听一听它们互相碰撞时的叮咚脆响。
我扫了一眼,端了早餐上楼,对刚刚醒来莱斯特说:“我妹妹回家去了。”
他撑起身,薄被从肩上滑落,前胸残留点点红痕。“她一定觉得很……恶心。”
“为什么这么想?”我给他倒了杯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