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胡安的事,我听说了,真是不幸。”他的开场白让我悬着的心放下来,看来费尔南多遵守了约定,为他们讲述了一个醉酒后失足落水的悲伤故事。
“的确很不幸。”我道,“还用写信给主教大人吗?”
阿尔索想了想:“我觉得不用,按照流程给些抚恤金就行了。”
我看看窗外的大雨,真的不想走,但出了那样的事,我今天必须到场,否则天知道费尔南多会不会像我们串通好的那样去表述。
“这就走。”我说。
“要是雨不停,我今天就住在这,已经跟母亲说好,我连睡袍都带上了。”临出门时,玛格丽特追出来。
她问:“莱斯特还好吧,给他敷药了吗?”
哦,天啊,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早把这件事忘干净了。
也许是我呆滞的表情暴露了内心想法,她语气极为不满:“你给忘了?你可真是粗心。”
“富商瓦特林?”我问。
“对,就是他家,今天他的小女儿结婚,据说很多人显贵都到场了。”
荡妇阿德丽娜,我脑中想起这个词,大家私下里都这么叫她,她是富商瓦特林先生的私生女,前些年才认祖归宗,长得漂亮,行为放浪,和很多贵公子都有暧昧。
“和平常一样就行,帮我们准备晚饭吧,虽然他可能没多少胃口,但我已经饿坏了。”
“好像是的,据说在城里有好几家花店。”
这确实是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就在今天上午,那个让莱斯特一心一意爱着的并为之奉献出所有的安东尼奥和城中首富的女儿结婚了。
“你们谈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闲聊。”玛格丽特回忆道,“一开始一切都好好的,他吃了早餐,跟我抱怨不喜欢下雨天,因为会让他的香料受潮。然后我说了大教堂的婚礼,他问我是谁结婚,我说完之后他就一直不对劲儿。”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瓦特林家的阿德丽娜嫁给了谁?”
我开始憧憬和莱斯特的未来,在小镇上经营一家香料店,平时住在店中二楼,度假时就去乡下的小别墅,我们在紫色的薰衣草花田里徜徉,迎着朝阳伴着晚霞,就我们两个人,无忧无虑……
我怀揣着希冀,完全沉浸在喜悦中,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屋中沉闷的气氛。莱斯特独自在房间拿着,眼睛却望向白色被面上的花纹出神。
“在想什么?”
“不,他从未跟我提起过,我们只在工作中有交流,其余的事互不干涉。”费尔南多回答很干脆。神色坦荡,不像是撒谎,我彻底放心了,莱斯特的生死会随着胡安的入土而再也无人问津。
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连日来,我惴惴不安的心情终于好起来,连带审问犯人时的语气都明快了不少,对于那些轻微的证据不足的人,我一律释放,希望这一善举能获得天主的垂青,保佑我的莱斯特能尽快康复——尽管之前的狱医曾表示他康复的希望很渺茫,但在我看来,他确实正在好转。
13
雨还在下,路上全是积水,马车一过溅起无数泥点。
我觉得玛格丽特应该会待在家中,她一向讨厌下雨,因为这会弄脏她的鞋子和裙边,可就在我下楼到厨房看看有没有剩面包当早餐时,她却来了,带了两块新鲜出炉的烤面包。
“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主教大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咱们还是别拿这些小事烦他了。”
和阿尔索神父达成共识后,我找到费尔南多,后者一脸平静,已经看不出悲伤。
“胡安以前跟我说过他认识一个药剂师,能配出一些很神奇的药,你知道是谁吗?”我问。
“当然可以。”我无所谓道,“还有好几间空房,任你选。”
她显得特别兴奋,转身向楼上跑去。
宗教裁判所内,阿尔索神父正在卡斯利亚主教办公室外的走廊等我。
我跟着她上楼,她一直絮絮叨叨,直到进到屋中才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对莱斯特说早安。
莱斯特微笑着回应了她,又对我道:“你不去……工作吗?”
这是在赶我走吗,我心里犯嘀咕,莱斯特似乎很不想让我待在他身边。
娶这样的女人为妻,真不知是新郎幸运还是悲哀。
玛格丽特显得有些愤愤不平,继续道:“那些个马车又高又大,还胡乱停,要是但分有些秩序我都不至于绕远路。”
“绕远路是对的,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还是离权贵们远些为好。”我安慰她。
我不知道安东尼奥是怎么高攀上这门亲事的,但这就是事实。
“这没什么,他可能联想到了自己的事,他还单身,听到有人喜结连理的消息难免伤感。”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玛格丽特问:“那我该如何面对他?”
“听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的继承人,姓冈萨雷斯。”
这姓氏听得耳熟。
我渐渐想起来,心慢慢沉底,不知不觉汗毛竖起,带着一丝不确定,问:“做鲜花生意的冈萨雷斯?”
他仿佛没有听见我说话,眼皮都不抬一下。
“到底怎么了?怎么只有你一人?”我将蜂蜜酒放下。
这时,玛格丽特从隔壁房间探身,把我拉进去,一脸担忧:“我不知道是不是说错话了,但整整一下午,他都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
傍晚,雨过天晴,天边晚霞异常耀眼。
我特意买了蜂蜜酒,想和莱斯特一起品尝。
玛格丽特说过,适当的饮酒能调节身体机能,促使体液达到平衡。
“真抱歉来晚了,雨太大,大教堂里还有人举行婚礼,外面停的全是马车,把路都堵了,我不得不让车夫绕路走。”她把面包切成片,抹上厚厚的咸黄油,动作麻利。
“今天可不是个好日子,谁家这么倒霉?”我有点幸灾乐祸,按照传统,婚礼日当天下雨,预示新人们会遭厄运。
“听说是瓦特林家。”她停下手中动作,歪头想了想,拨开额上碎发,我注意到她没带头巾,而是把头发挽起来,插上了我送给她的蝴蝶发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