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衣斗篷的男子站在战鼓前的高台之上,手握鼓槌,奋力地将战鼓擂得震天响。战鼓旁高高地竖起了一面旗帜,那迎风招展的旗帜上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
“是白虎幡!!”
人群中传来一个兴奋的呼喊声。
一想到周欢就在那乱军之中,萧晗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拽缰绳便要冲上前去,侍卫见状连忙劝阻:“陛下!前方战事激烈,万万不可贸然进入啊!”
萧晗神色毅然:“朕已经来到了这儿,断然不能再退让。接下来的事,朕自有主张,你们不必再劝。”
说罢,萧晗一甩马鞭,将两名侍卫远远甩在身后,直奔齐王大本营而去。
“陛下如此体恤我大楚子民,实乃我大楚之幸。惊月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至死无悔!”
翌日一大早,沈惊月便派出手下两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快马护送萧晗出城。
萧晗没有把自己出城追周欢之事告诉怀竹,一来是怕怀竹担心,二来是不想连累怀竹。因为这段日子里,为了护送萧晗出宫,怀竹一路上劳心劳力,已经相当疲倦了。怀竹毕竟不会武功,也上不了战场。可以的话,萧晗希望他能留在汝州,安安静静地等候他们凯旋归来。
确切说,萧晗从未求陈皇后为自己做什么,是陈皇后暗地里替萧晗除掉了所有的竞争对手。
也就是说,陈皇后自从嫁给了萧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谋划夺权。她在萧晗身边布下一盘大棋,将萧晗送上帝位,不过只是她夺权过程中的必经之路。
正因为如此,当这位完全被瞒在鼓里的年轻皇子登上帝座,环顾四周之时,才愕然发现自己的身边早已全都是陈皇后的人。这个时候陈皇后再以功臣的身份出现在萧晗面前,萧晗能不低头吗?能不忍气吞声地把大权拱手相让吗?
“你……会怪朕吗?”萧晗心跳如飞地垂下眼帘。
“不,能见到皇上,臣高兴还来不及呢!”周欢紧紧握住萧晗的手,“臣有很多话想与皇上说,不过眼下是在千军万马之中,战况紧急,臣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误了大事。”
说罢,周欢正要转身,萧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周欢一身戎装,刚毅的脸颊磨砺出了几分英武之气。
萧晗朱颜依旧,剪水明眸中沉淀了一抹坚忍与沧桑。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在乱军之中的周欢自然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大吃一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奋力擂鼓的男子背影。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他还是觉得那个背影很眼熟。
“萧晗!?”
这个名字在周欢脑中一闪而过,仿佛一道惊雷。霎时,周欢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上。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生出幻觉。可是为什么?萧晗此刻不是应该被苏泌和陈皇后软禁在宫中吗?为什么会带着白虎幡,出现在这里?
萧晗垂下眼帘,思虑良久。
“的确,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的确是最稳妥的做法。不过……”萧晗话锋一转,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惊月道,“朕依然觉得朕应该陪在周欢身边。”
沈惊月迎上萧晗的视线,不禁心中一动:“为什么?”
在大楚,有两面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令旗,这白虎幡就是其中之一。白虎是勇武杀伐的神兽,白虎一出,所向披靡,无往不胜。因此,这白虎幡也就成了皇帝与朝廷传达战令的旗帜。这面旗帜出现在哪儿,就象征着哪一方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如今这白虎幡赫然出现在齐王军中,也就相当于是昭告天下,御令在手的齐王才是奉旨讨逆的正义之师,这让方才还士气低迷的齐王军瞬间备受鼓舞,军心大振。
相反,洛阳城内的守军看到本该在大楚皇宫里的白虎幡出现在了齐王军中,一时间阵脚大乱,人心惶惶。
萧晗一人一马,单枪匹马地冲入齐王军之时,齐王军正因战局僵持而士气低迷。洛阳毕竟是皇都,城墙比汝州更加高大坚固,抵抗也比汝州更加顽强。
“咚!咚!咚!”
忽然间,齐王军中鼓声大作,宛如惊雷阵阵。
出了汝州之后,萧晗在两名侍卫的护卫下策马飞奔,不敢停歇。快马加鞭地追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洛阳城外十里之处看到了齐王大军的人马——只不过,他看到的不是活人,而是满地狼藉的战场与横七竖八的尸体。
看上去,这里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萧晗见状,心中更是着急,生怕齐王军遭到了伏击或是围攻。毕竟,现在距离齐王起兵已过去了六七日,虽然大楚各地势力仍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但是洛阳周边苏泌与陈皇后一党势力,已经集结了兵马,响应朝廷号召。如果齐王军不能速战速决地攻入洛阳,战事再这么拖下去,一定会对周欢与齐王越来越不利。
萧晗不敢停下,继续往前追,直到洛阳城郊,才终于听到前方喊杀声震耳欲聋,金戈交错,战马嘶鸣。远远望去,只见齐王的帅旗高高竖在城下大本营之中,洛阳城头投石阵阵,箭矢如雨,双方激战正酣。
可是如今看来,萧晗似乎也是个有血性的人,他终于再也忍不下这口气了。
别说是战场,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刀山火海,此刻的萧晗也会义无反顾地迎头跳下吧。
想到这里,沈惊月也打消了劝说萧晗留在汝州的念头,他上前一步,在萧晗面前单膝跪下。
“朕也一起!”萧晗抬起灼灼有神的双眼,“朕要与你并肩作战。”
周欢心急如焚,一张脸涨得通红,也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一把抓住萧晗的肩膀,用自己的身子挡住萧晗,将他护在身前,怒道,“这儿是战场!你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吗!?”
萧晗久违地被周欢拥入怀中,泪水几乎是一瞬间地涌了出来。他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注视着周欢,道:“朕想见你,朕不想忍,也不想再等了。”
周欢听得一阵心酸,他紧紧抱着萧晗,低声道:“对不起,皇上。臣来迟了。”
周欢来不及多想,策马飞奔出去,冲到战鼓的高台边。
“皇上!”周欢一个箭步冲上高台,大叫一声。
萧晗手一僵,鼓槌咚地一声落在地上,他缓缓转过身来。
萧晗出神地望着前方,目光柔和却无比坚定:“因为朕不想忍了,不想再继续躲在他人的庇佑之下了。也许现在朕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还不足以保护所爱之人。但是,那些为了朕、为了大楚而浴血奋战的将士哪一个不是朕的子民?当他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时候,朕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安全的角落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朕做不到……朕决不能让将士们寒心!”
听完萧晗这一席话,沈惊月对眼前这位大楚国君竟有些刮目相看,肃然起敬了。
当初在兖州时,沈惊月就陆陆续续地从齐王口中听说了一些关于萧晗的事。据说在先帝的几位皇子之中,萧晗并不是最受先帝待见的一个。而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储位之争的赢家,是因为有陈皇后这个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