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无隅默默地移开脸去,低垂着眼帘,卷而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攥紧了膝盖上的拳头。
他知道,自己的命数能否改变,就在这一瞬之间。
楚行云踌躇半晌,最后艰难地开了口:“请让我考虑考虑,周长秋。”
楚行云一愣,没反应过来。
“楚大人,您送我的这份大礼,可太合我心意了。我怕我这一走,从此以后便要害上相思病,日日都要茶饭不思,魂牵梦萦了。”说着,周欢将嵇无隅更往怀里搂了一分,冲着楚行云笑道,“楚大人既然舍得送上这份大礼,想必也不会忍心让我与美人天各一方,饱受空虚寂寞之苦吧?”
“这……”
两人说随意就真随意,竟当着楚行云的面,就这么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尴尬得楚行云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目无旁人地与嵇无隅腻歪了好一阵,周欢才忽然想起一旁还有楚行云这么一个大活人似的,开口道:“楚大人,时间过得真快,五天一晃眼就过去了。我在您这儿也叨扰太久了,是时候该离开鄢陵,动身前往洛阳了。”
楚行云一脸惋惜:“可惜了,楚某还没来得及尽地主之谊呢……”
嵇无隅仿佛柔软无骨,被周欢轻轻一拽就落入了他的怀里。嵇无隅惊呼一声,紧紧抱住周欢的脖子,低声嗔道:“贤弟莫闹,这可是在我师兄面前……”
周欢不但毫不避讳,反而将手臂收了收,搂住嵇无隅那细腰,让他侧坐在自己大腿上:“你师兄面前怎么了。楚大人又不是外人,对吧?”
见周欢给自己递了个眼色,楚行云连连点头:“当然,你们随意。”
为了确认赵舒证词是否属实,孟小桃还找到了那天跟随在周欢左右的两名侍卫。打听的结果,双方证词完全可以对得上,赵舒没有说谎。
知道周欢和赵舒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关系,孟小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其实那一天只要他能够心平气和地与周欢谈一谈,给周欢一个辩解的机会,或许就不会产生这样的误解。
这话说起来容易,可问题是,孟小桃发现最近的自己好像越来越无法在周欢面前保持冷静了。
在成亲最初的一个月里,赵舒与蒲蕙的感情还算是挺融洽的,小夫妻这日子过得也算是蜜里调油。可是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日子一长,赵舒那不甘寂寞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开始频繁出入花街柳巷,一整宿地不知所踪,让蒲蕙独守空房。
蒲蕙也是个冲动刚烈的性子,赵舒在外面偷吃,蒲蕙一气之下回了娘家,把自己关在家中,死活不肯见人。
赵舒没办法,只好灰头土脸地跑到蒲家来劝媳妇回家。没想到这么凑巧,竟碰上在蒲家作客的孟小桃。
“这位兄弟,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怎么无缘无故打人啊!”
“少废话!”孟小桃上前一步,一把将他衣襟揪住拎起来,厉声道,“我问你,你和周欢是什么关系!?”
要说为何孟小桃会与这赵舒纠缠在一起,其实说来也巧,原来这赵舒在鄢陵是有妻室的。此女不是别人,正是蒲道安的女儿蒲蕙。所以算起来,赵舒应当算是蒲道安的女婿。
饶是楚行云这个罪魁祸首,听了周欢这标准的老流氓式发言也不禁老脸一红,笑道:“甚好,甚好。”
“师兄……”
正交头接耳着,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身旁。
周欢微微一笑,爽朗地道:“行!我就再给你一天时间。楚大人,此事事关你的前途命运,你可得想仔细咯?”
周欢给楚行云出了一个大难题。对于嵇无隅,他到底是放手,还是不放手,楚行云竟是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了。就在楚行云面对这样一个生死抉择的时候,他的死党赵舒也正在面临着另一个意义上的生死抉择。
在蒲道安府上的院子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赵舒正奄奄一息地倒在墙角,忙不迭地对孟小桃求饶。
楚行云哑口无言,他似乎完全没想到周欢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让毫无心理准备的他一下子乱了阵脚。
周欢见楚行云神色复杂纠结,迟迟下不了决心,便坐正了姿势,一本正经地开口道:“楚大人,这么跟你说吧。若我能得到无隅,今后你有事,我替你罩着。你有求于我,我绝对有求必应。我周欢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楚行云抬起头来,看了看周欢,又看了看嵇无隅。
周欢连忙摆摆手:“您这地主之谊已经尽得够多的了,再多我也消受不起。不过……唯有一样东西,我是怎么都放不下。”
“哦?是何物?”楚行云好奇地问。
周欢抬起头来,与嵇无隅对视一眼,笑道:“就是他。”
“这就对了嘛。来,张嘴,啊……”周欢将一小块西瓜凑到嵇无隅嘴边,嵇无隅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微微张了嘴地凑过去,小小地咬了一口。
“好甜。”嵇无隅细细地咀嚼了,眼眸中波光潋滟,自己也伸手拿了一片,“我也想喂你,可以吗?”
“求之不得,来来来,啊——”
怀着这样的患得患失的心情,在离家出走两天后的夜里,孟小桃终于鼓起勇气回到了楚府。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孟小桃一眼就认出赵舒是那一日在阁楼上被周欢枕在身下,被捆成了粽子的男人。本来他就怀疑赵舒和周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如今知道他竟然是蒲道安的女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动手替蒲小姐教训起赵舒来。
赵舒也是个不经打的,挨了孟小桃几记痛拳,就连声告饶,一股脑地将他那一天如何遇到周欢,又是如何发展成最后那番情形之事,一五一十地从实招来。
孟小桃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冤枉了周欢。
这赵舒自从被贬为庶民,回到鄢陵来之后,赵家就开始为他张罗亲事。由于赵舒名声太差,正常人都不会愿意把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他。所以一开始赵家找上蒲道安时,蒲道安也是直摇头,后来实在拗不过赵家的一再恳求,才同意让两个年轻人见了一面。
可谁知蒲蕙与赵舒一见面,居然干柴烈火,迅速打得火热。不论蒲道安如何反对,蒲蕙也表示非赵舒不嫁。
见女儿如此坚持,蒲道安无奈之下也只好准了这门亲事,怀着喜忧参半的心情将女儿嫁了出去。
楚行云一看,嵇无隅披着一身单薄的衣裳,衣襟松松垮垮,腰带随手一系,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腰间。嵇无隅似乎是刚刚睡醒,脸上还有一丝红晕没来得及褪去,他缓步走到楚行云面前,欠身行了一礼。
楚行云忘了说话,只盯着嵇无隅那若隐若现的锁骨,见那白腻的肌肤上落了几处情欲的红痕。
周欢抓过一片西瓜,一把拉住嵇无隅的胳膊:“无隅,来,这瓜可甜了,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