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时偏过身子看艾语扬,“杯子给我吧。”
艾语扬就执行命令一般把手里的杯子递给隋时,比以往都听话。
隋时接过杯子,又说,“手也给我吧。”
回了输液室,隋时把纸杯递给艾语扬。
“喝水。”
艾语扬原本垂着头,被隋时罩下来一大片阴影笼住,稍稍仰起头看隋时,微微眯一下眼睛,有点犯愣。慢半拍才接过来,艾语扬低声说“谢谢”,咬着杯口抿了一口。
艾语扬宁可告诉外人也不告诉他,他热脸贴冷屁股有什么意思,前一天他们闹得不欢而散,他现在又何必眼巴巴贴上去。
自我矛盾时又忍不住去抽烟。
隋时常在教学楼顶楼的厕所抽烟,顶楼的教室不排班,厕所的门常年锁着,锁很好开,隋时想抽了就会上来。
虽然嘴上说要出去抽烟,但附属医院的禁烟标识贴得很显眼,隋时不至于明知故犯。
更何况他的烟早在学校里就被他抽空了。
对烟隋时并没有什么瘾,只是这两天抽得格外多,对身体的害处暂且不提,仅就解愁而言,烟是很好的消耗品。以往隋时烦的时候抽几根烟所有的事都可以轻易迎刃而解,但今天却有些失灵。
隋时没有再追问,艾语扬勉强松了口气。
“等会儿不回学校了对吧。”隋时说。
“嗯,”艾语扬困倦到极点,应声几不可闻,“我不回。”
艾语扬的手指稍稍收了收,下意识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最后没有。
再来问一遍,隋时好像非要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但艾语扬不想,于是仍旧没有回答他。
一旦说这个他们肯定又会吵起来,像昨天一样,可今天艾语扬没有力气再和隋时争论。
“怎么没有你爸妈陪你?”
隋时此刻好像很温和,很平缓地询问他,仿佛是艾语扬发烧的热量也可以加热他的嗓音。
“我没说。”艾语扬闷闷地答话,眼睛盯着电视机。
听到这句回答,隋时忽然很没办法地笑了一下。
“真烧坏了啊。”
他用手掌蹭了蹭艾语扬滚烫的脖子根,再扶着椅子的把手站起身,手揣进校服兜。
也许是惯性叫艾语扬本能跟着之后的话去做,也许是艾语扬累得实在没力气也懒得再说更多话,居然也顺从地把自己的手递给了隋时。
艾语扬体温略高的手送到隋时的手里,头略略低着,轻浅地呼气。因为白,他手背上青色的脉络也细微可见。隋时捏着艾语扬的手,觉得他手掌也很薄,没什么肉,太瘦。
输液前艾语扬吞了退烧药,热度一直在减,现在已经没先前那么烫了。隋时再从手背上握上去,五指嵌进艾语扬的五指缝,再把他的手严实地扣在自己手心里。
隋时再一次在艾语扬边上坐下来。
喝过水艾语扬把纸杯捏在手里,不自觉地抿嘴唇,舔湿自己的上嘴唇。
他的嘴唇总是这样干,好像只有被亲了才会红润一点,其余时候永远都干燥又缺水,有时候还会起皮,秋冬更严重。
原本烟盒里就只剩下五支,隋时靠在窗台上拿着手机给艾语扬拨电话,抽了几根就打了几个,从头到尾都没人接。没开灯,月亮是唯一光源,隋时听手机听筒里的默认彩铃音,看到投射到地面他自己的影子。
抽到最后一支,他掐了烟头,却还是决定要来。
走廊尽头的灯有些暗,隋时看着水柱往纸杯里灌,想,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少艾语扬现在很乖。
也许到艾语扬面前什么都会失灵。
听到徐恒说艾语扬来输液的时候隋时心里多少有些被瞒着的不爽,虽不至于要多生气,可脾气却还是着了。卑劣的嫉妒心也有,他不觉得自己又有哪里比不过徐恒,叫艾语扬告诉了徐恒又什么都对他闭口不言。
徐恒也能操他这么舒服?隋时冷笑,冷笑间第一个反应居然还是要去找艾语扬,想艾语扬会不会难受或者是病得严重吗,第二个反应才是骂自己傻逼,艾语扬什么都不告诉他他又担心个屁,艾语扬又不在乎他是否担心。
“那我们去开房吧。”
因为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听不进去对方的话,总是纠结于此的隋时让艾语扬觉得厌烦,他不懂隋时为什么偏要听他说,也不懂为什么隋时明知答案不是他爱听的还偏要问。
艾语扬停顿很久,才说,“别问这个了。”
隋时捏捏艾语扬的掌心,“哦。”
“怎么不告诉他们?”
艾语扬不想多说这个,说我自己也可以。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隋时又问。
“我出去抽根烟,你睡吧,要换瓶子我会看。”
把手揣在兜里走路时隋时的肩膀略微缩起来一些,因此从侧面看他时他带着一点散漫的驼背。腿很长,步子随随便便就迈得很大,怎么看都不会显得赶,走得却永远比别人快,只是简单的走路也很蛊惑人。
隋时一直走到了走廊尽头,拿了个纸杯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