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坐在气阀艇上,他还真捞到了东西。
袁笠归持续一脸懵地看着脸色发白的男人。
是个人。
这不,接下来就吃了脱离时代的亏了。
……
细风和煦,天朗气清。
最后度假豪宅建成了,绿化也差不多了,买它的财阀却不急着要,袁笠归也没收到政府让他换岗位的讯号,就一个人在这颗小星球继续搞起了下一轮春华秋实的种植。
嘛,估计人家是暂时忘了还有这处私产,袁笠归想,再替他们管理两年吧。
每个月收工资时,他才会百无聊赖地翻看全息屏,清点存款的时候,袁笠归看到前阵子原来爆出了个大新闻,说是财阀家的小公子留学途中,飞去了个带沙滩和原始森林的半大星球,叫了一群男男女女开泳衣party,俨然只是换个地方度假了,没想到喝多了有人点了个天然气井,好家伙,就当放烟花呢,要不是星球安保系统发现了,这群人还来不及穿着泳衣逃跑。
“没错,”没想到,最先打破平静的还是床上的年轻人,男人从袁笠归身后抱住了他,自然而然地吻了一下他的脸,贴着他的脸颊望着那群人低笑道,“我是他的伴侣。”
克罗斯这回下巴也要脱臼了,但是他震惊地看着年轻人几秒,就像一台信号接收迟钝的老机械,管家眨了眨眼,好像缓了过来,忽然又屏息凝神地站直了身体,甚至鞠了一躬。
袁笠归脸色变了,脑瓜还混沌着就赶紧爬下床挡在床前,用自己的身形挡住年轻人。
“克罗斯先生,您、您好……请问大半夜的您怎么来了?”他惊诧且慌张地问着,脑袋一片宕机,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情况了。
“他是——他是——”管家克罗斯从刚刚开始可能就犯了口吃的毛病,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愣是讲不清楚一句话。
毕竟是政府工程,拿出手也不能太寒碜,拾掇拾掇也是应该的。
星球种植园丁是工号674251的男子,一到岗,就勤勤恳恳地搞起了种植业。他的名字非常“旧地球”,既不叫乞力马扎罗·富士,也不叫土卫六·银河,就普普通通地叫……
袁笠归。
在今天这个凄风苦雨的暴风雨夜,窗外的瓢泼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躺在干爽柔软的床上静静呼吸着的袁笠归,却没有再想起他的植物了,因为此刻他正枕在男人的手臂上,被年轻人亲密地抱着睡觉。
袁笠归有些不自然地动一动,就会被年轻人抱得更紧,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有抱抱枕的习惯。袁笠归躺在这个温暖怀抱里,只能吸着年轻人身上的气息,露出一双眼睛,他的双腿被长腿紧紧地夹在中间,袁笠归生怕碰到不该抵的部位,想挣脱开点,可转眼就会被压得更紧实。后来他干脆放弃了,因为他实在挣脱不开,累了,随便挨着吧。
其实袁笠归在脑中天人大战了很久,但直到最后他也不好意思摇醒别人说,你抱得我不太舒服,就选择了说服自己,不要扭扭捏捏,都是男人,安心睡觉,接受现实。
袁笠归没站稳,一下子扑到了年轻人的胸膛。
心跳漏了一拍。
“叔叔,我害怕,陪我睡吧。”年轻人又拿出了小奶狗的目光看着怀里的他,只是袁笠归这回迟疑了很久,愣是没点头,男人干脆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颈窝撒娇,“叔叔……叔叔你别这么狠心……”
整个星球,只有一个189cm的大型生物会来敲门。
“叔叔,叔叔你睡了吗?”年轻人可怜兮兮地问着,袁笠归本来想假装睡着了,没多久却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声,看到门缝里没走的阴影,他咬咬牙,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开了门。
年轻人差点摔进了门里。
再后来到了花开的季节,今年财阀还是没有来,政府也没有来,年轻的男人理所当然地继续赖着,袁笠归猜想这家伙可能确实无家可归,挺可怜的,就算他很想告诉男人,时间到了、该走了,可是看看年轻人阳光般灿烂的微笑,袁笠归又感到不忍心了。
是的,每当袁笠归想开口赶人时,男人就特别殷勤地给他煮饭、洗碗,甚至打扫别墅,虽然做得笨手笨脚的,每每看到年轻人小奶狗那样可怜的目光,袁笠归就狠不下心来。
袁笠归暗暗决定,以后,如果被甲方中的任何一方发现了年轻人的存在,他就说,这是他的伴侣,他毕竟是正式员工,还一个人被遗忘在这儿工作了九年——不,十年了,谁也不好意思怪他带伴侣来偏僻小星球一起管理绿化吧。
没想到年轻人在这时候醒了,发烫的指尖牢牢握着他,年轻人可怜兮兮地用喑哑的嗓音说,“叔叔,不要叫星际警察,我也不要去医院,求求你。”
看到年轻人烧得干裂的嘴唇,袁笠归最终没忍心,瞧着他那虽然带着伤病却依旧保持着偶像般好看的脸蛋,还挺眼熟的,应该也不是坏人,袁笠归犹豫了会儿,还真放下了电话。
给病人用湿棉签滋润着嘴唇,袁笠归告诉他,这是私人后花园性质的小卫星,旁人不能随便进来的,主人甚至有权利在自己的产业对入侵者开枪。
新星历303年,人类在比邻星最后一寸温度光照都适宜的地带,发现了一颗新卫星,适合人类生存,却只是个巴掌大的地方,一座山、一片平原,一汪湖水、大半的海洋,就是个完美的超迷你类地行星了。
火山爆发时架个灶差不多能烧两盘菜吧,海啸也能淹没个小腿,就连两极都只是像个天然冷冻库,开个环保车一两小时也就到了。
对了,赤道适合蒸桑拿。
喘着气漂了很久呢,活的。
年轻人。
把男人带回了别墅,袁笠归发愁地照顾着昏迷不醒的病人,在报警和叫救护飞船之间犹豫,最终决定两个电话都打。
湖里多了具“类人形浮尸”,还是建筑机器人告诉他的。
袁笠归一脸问号,先不说这偏僻小星球除了他带来的物种哪来的生物,为什么“类人形生物”会在面积不大的小湖里,而不是在平原或者海上,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为了淡水资源不被污染,身为星球唯一一个种植园丁,袁笠归还是义无反顾地带着工具去捞“浮尸”了。
据说星球被点天灯的时候,行星爆炸的炫光花了二十天才抵达旧地球。花了一笔巨款赔偿周边行星财产损失,还收拾了很久太空垃圾,然后小公子被亲爹揍得很惨。
嘛,反正和他无关了。
袁笠归是典型的人少心暮的隐居人,大好青春韶华浪费在偏僻小星球搞绿化工作居然也甘之如饴,好不容易出了个行星级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他也没关注,继续九年如一日地过着小园丁生活。
平民们不喜欢这种世袭的名字,一点都不大气,倒是新星历时代的有钱人们还喜欢搞什么子承父姓,一代又一代地取普通名儿,仿佛是什么荣耀。
迂腐!封建!大概没多久那些旧风气就会被取代了吧。平民们想。
于是这个违和地叫“袁笠归”的普通人、小园丁,就这样独自在这个星球悠哉悠哉搞了九年的绿化,去山上种种树,在平原养养花,铺铺草甸放点鱼苗,还管理财阀家送来建房搭桥铺路的建筑机器人干活,忙忙碌碌,倒是把小卫星搞得有声有色。
袁笠归硬着头皮,忽然想起了之前的决定,赶紧闭上眼睛胡诌道,“他——他是我的伴侣!不是莫名其妙的人!”
没想到整个空间十几个人,刚刚还热热闹闹地骚动着,顿时鸦雀无声了。
袁笠归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居然看到甲方爸爸眼睛瞪得都要脱窗,有些纳闷,带个伴侣管理绿化工作就这么难以理解吗?财阀家这么不近人情?
半夜,袁笠归终于模模糊糊地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房门被人莽撞地打开了,他惊醒的那一刻,年轻人也极其不爽快地着蹙眉,抱着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两个人以一种亲昵的姿势搂着,面对门口湿答答的一群人惊诧的目光。
“终于找到——少——啊?!”袁笠归赶紧挣脱开年轻人的怀抱,他认出了带头的那个半夜还穿着燕尾服的奇怪中年男人,居然是财阀家的管家。
这——这——不就是我湿漉漉的甲方爸爸吗!
照理说袁笠归应该是直接告诉年轻人,别闹,再闹回自己房里睡觉,可是当雷暴声拍打着窗户时,拥抱着他的高大男人突然瑟瑟发抖,袁笠归模模糊糊地想,是不是当时飞船事故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啊……随即他有些心疼地伸手回抱了年轻人,还拍了拍他的背,安抚这个胆量与体型成反比的男人。
当初在湖里捡回了年轻人以后,袁笠归回去找过他的交通工具,毕竟进来这个私人星球还要穿过大气层,纯粹肉体掉下来早就烧焦了,没想到袁笠归在山脚下找到的只有通体焦黑的宇宙飞船,看这惨样,说是飞船在穿过大气层的时候先是被雷击中又遭遇了火山爆发他都信。
所以后来年轻人支支吾吾就是不离开时,袁笠归也没太过强制赶他走,毕竟男人现在没有交通工具了,还没钱,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还害怕警察和医院呢,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吧。
原来,他抱着枕头,打算在袁笠归的门口坐着睡一整夜。
袁笠归叹了口气,没办法,把年轻人迎进了房间。环视了下简洁的屋里,袁笠归告诉他可以睡沙发,没想到年轻人却抱着枕头钻了被窝。
袁笠归无可奈何,打算让出床,年轻人却又不答应,拽着他的手腕就把袁笠归拉上了床。
……
所以说,有些可能性就是不能设想,万一倒霉是吧,就成真了。
这天,小星球下起了一场久违的春季暴风雨,袁笠归还在床上想着他刚栽的柚子树呢,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讲完了袁笠归自己认为最恐怖的部分,他缓下了语气,低声要求男人,身体好了必须马上走。
年轻人虚弱地点点头,用小狗般可怜的目光看着他,再三保证。
后来年轻人慢慢恢复了,偏偏果实也到了收获的季节,建筑机器人们最近在湖上做环湖栈道(就是因此才发现的年轻人),没空帮忙,袁笠归犹犹豫豫,年轻人便又主动以帮他的名义顺利留了下来。
整个星球上面的生物不多,目前的居民也不多,就是个园丁正在搞绿化。
没错,在征途是星辰大海的年代,各种超大型行星才是人类移民的主场,这种明显带着私人庭院性质的小卫星,一出世马上就被政府补贴家用给拍卖了。
新星历时代的财阀蔺家以惊人的价格一骑绝尘地拍下了它,政府咋舌,最后十分负责地聘请了专业的星球种植园丁来搞绿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