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地了?”
“无事。但求殿下忍痛,将爱骑赠予我,三日内我需到达岳阳。”
只有乌云踏雪这等日行千里的良骏,才能支持林如琢日夜兼程,横跨靖越两州。
这小孩不发狠则已,一发狠次次都是为了他那位坤泽兄长,因此再没人敢在他面前欺负林如璧,连一句调笑都不敢有。大家都知道林如琢护他那宝贝兄长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默契地不再提贸然结亲之事,只巴望林家的动静,盘算林如琢到底有何打算。
也有人说林如琢如今上了京,开了眼,怕是再看不上我们这些州府地界的世家子弟。人家主意大着呢,坤泽这样的衿贵人儿,说不定能入哪位贵人的眼,何不拿兄长的亲事,换一条康庄大道呢?
外面讨论地如何热火滔天,林府依然关起门来,不见客也不外出。林家大公子独自呆在房内,小心翼翼展开林如琢从京城快马加鞭发回的信,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七个大字:
且不说那林如琢背靠姑苏集贤学院,所结识之人要么是鸿儒大家,要么是勋爵贵族,说不准还是未来炙手可热的新贵。那林家坤泽林如壁,传说也是生得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知书达理。两兄弟自小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林如琢极为看重这位兄长,若能娶到林如壁,日后也必能得到小舅子不少帮衬,何愁族内子弟前途?何愁家族香火延续?
想到此处,一些家族难免内心火热,有甚者还托付在京城的关系,试图和还在准备会试的林如琢先搭上关系。但不知林如琢是何想法,竟将人尽数打发了去,当晚各家的下人便灰溜溜的地回来报信,只带回林如琢的一句话:
“家兄亲事在下自有主张,不牢各位费心。”
王媒婆送走了林老嬷嬷,立马撸起袖子招来了自己的徒弟,“快快咱们走!今日有喜事!”
“啥喜事啊师傅?”
“前段时间,林二公子上京赶考。大公子看弟弟即将学成,深感欣慰,准备商议自己的亲事了!”
嬷嬷擦了擦林如璧额头冷汗,看他梦魇呓语,十分心疼,叹了口气。
“那再把大夫请来瞧瞧吧。”
老大夫前不久才上了一趟林宅,这才没过多久,又被林府下人请了去,驾轻就熟地进了林府大公子的闺房,隔着一层纱帘,只见那位坤泽公子,黛眉紧蹙,贝齿紧咬殷唇,冷汗淋漓,直达冷颤,便知这位娇弱的公子又心事难解,不敢同人倾诉,郁结于胸,被梦魇住了。
“回殿下,那就当提前赠予我了吧。”
林岳阳此人一入京城,就受到颇多目光关注。但他虽名气招摇,但言行谨慎,进退有度。待人不过分热情,也不至失了礼数。大皇子一直以为林如琢是个年少老成之人,如今才知他内心有多骄傲。
大皇子殿下无可奈何,挥手让下人牵来乌云踏雪。
第一�
岳阳林家大公子在找媒婆议亲!
一大早,这个消息就如飞鸟般从林家后院传了出去。
“林岳阳你疯了吧?会试还未揭榜,殿试迫在眉睫,你这时回什么岳阳?”
“殿下不必担心,在下一定会赶上七日后的殿试。”
“……这乌云踏雪可是你中六元的彩头!”
“三日后,等我回来。”
字迹力透纸背,潦草凌乱,全不见平时的端方平稳,气韵沉岳。笔锋锐利张扬,像是那人压抑不住的暴怒。林如璧呼吸一乱,又慌张地把信扣下。
林如琢接到兄长议亲的消息后,沉着气考完会试最后一场,便向大皇子讨要了他的乌云踏雪。大皇子早上刚许诺,只要林如琢殿前奏对被点为状元,便将自己的爱骑乌云踏雪赠予他,下午会试结束,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林岳阳便完全黑着张脸,径直到自己这里讨要。
这语气可说十分冷硬,谈不上有多客气,弄得这些摩拳擦掌的家族们尴尬不已,下不了台。人们又纷纷琢磨,这便是要自己亲自给兄长选亲事的意思了?众人讶然。
听说林如琢幼时启蒙尚晚,没入过学堂。被父亲好友收为弟子带往扬州之前,是城北地界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那时林家惨遭匪患,父亲爹爹相继离世,留在两名幼子和一个老嬷嬷,正是日子最难过的时候。
林如壁自幼身体不好,坤泽身份敏感又易遭人觊觎,就算终日待在家中,也有污秽腌臜找上门来。为了保护兄长不受欺负,林如琢小小年纪便和地痞流氓斡旋。他是乾元,天生大力,且有一股莫名的狠劲,对别人是对自己也是。混混不想和他拼命,渐渐被他打怕了,也越发地忌惮起他来。
“真的啊?这可真是喜上加喜啊!”
岳阳城北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对林家兄弟,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说那林家乾元二公子如何惊才绝艳,十二成为扬州姑苏府魁首,中得小三元。十五在人才济济的扬州地界杀出重围,摘得扬州解元,十七时正逢新帝践祚,开设恩科,林如琢便乘势而上,前往京城参加会试,成为今年会元与状元最众望所归的风云人物。
所以这厢林家大公子刚表露愿意结亲的意思,岳阳城北各个世家,甚至城南,城东的大家族都闻风而动,纷纷派人探听消息。
老大夫只看了一眼便到一旁提笔开药。林嬷嬷忧心忡忡地问老大夫,“大夫,不再看看吗?大公子到底怎么了?”老大夫写好药方交予林嬷嬷,“贵府公子自幼身子虚弱,所以格外受梦魇烦扰,这得开几付药给他补补身子,辅以开畅心怀,温阳精神的药物。但如果这人整日神思不属,多思多虑,”老大夫指了指胸口,“再多灵丹妙药也不管有啊。”
所以林如璧这是心病了。林嬷嬷送走老大夫,望着门口叹了口气,“这孩子到底哪来的这么重的心病啊。”
林如璧确实有很重的心病,他却不敢与人倾诉,只因那心病的来源,是和弟弟不伦的孽缘,割舍不断,纠缠不清。每每深夜无眠之时,想起和林如琢那荒唐的一夜就心乱如麻,被欲罢不能的情欲和兄弟乱伦的背德感折磨得翻来覆去。
“谢谢殿下。”林如琢叩首谢恩,起身跨鞍上马,勒紧绳索,扬起一鞭。乌云踏雪便如飞箭离弦,向城外奔去。
林家大公子林如璧自从得了弟弟那封来信,便寝食不安,茶饭不思。三日下来,眼睛熬得通红,眼下也一片青黑。整日躺在榻上神色郁郁,整张小脸都显得憔悴苍白,丫鬟下人都急得团团转,却不知如何是好。
“嬷嬷,大公子这样不行呀,要不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丫鬟婵娟拉着林嬷嬷的手急道。
据说昨个儿晚上,林家那位坤泽大公子林如璧刚得了上京赶考的弟弟林如琢的信,一大清早便使唤身边的奶妈妈扣了王媒婆的门。
王媒婆大早上被人从暖被窝里挖出来,迷瞪着眼正要龇牙赶人。只见林府那位哺乳了两位公子的老嬷嬷笑眯眯拿出两锭银子,晃的王媒婆赶忙收敛,笑嘻嘻腆着脸把人请到了堂屋里坐着。
两人关着门密谈了一上午,王媒婆才又开门把老嬷嬷客客气气送了出去。老嬷嬷捏着手帕,搭着王媒婆的手,一再低声细细交代,才回了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