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教他气得胡子直颤,没好气地看着他:“公子心下明白便好!如此这般,我们也不多耽搁时间了,赶紧开始吧!”
丫鬟们替元雪漪和元凤祯蒙上盖头,引着他们上了湖边的祭坛,跪坐在正中央。烟洲称得上名号的修士都从各处赶来了,此刻在祭坛下熙熙攘攘地挤成了一片。天机门的神算今日难得脱了那身乌漆抹黑的长袍,换了件稍显喜庆的绛衣。他依旧站在法阵里,只是这次不是推演,而是对着台下众人诵了一个多时辰废话连篇的祝辞,念得元凤祯只想睡觉。
待到仪式终于完成,几个八百年前就分出元家的旁支长辈便走上前来,携着这双子沿祭坛而下,将他们送上了一艘打扮作花轿形状的小灵舟。
门外恰时地传进个女声来,道是接亲的队伍已候在外面了。婆子们忙替元雪漪重新理好了嫁衣,又将他二人浑身装扮检查了一番,给他们戴上限制灵力的镣铐,急急地簇拥着这双子往大门处去了。
元雪漪和弟弟沉默相视,齐齐最后看了眼身后被关上的府门——那是他们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
而此一去前路未卜,嫁给神树一事都真假莫测,更不知还能否归来了。
那婆子一颔首,道:“便给公子点在脐下吧。”
她身后的婆子们上前,将元雪漪已穿好的裙装半褪去了,露出截削瘦白腻的腰肢,教他半躺在屋内的贵妃榻上。
一个小丫鬟手捧盛着宫砂和符纸的瓷盘跪在榻边。那为首的婆子引来一道灵火,将符纸丢进宫砂里燃了,用细笔蘸了些许,轻点在元雪漪肚脐下。冰凉的笔尖触在小腹处,让他微微颤了颤眼睫。
我在干嘛?谁第一次和心上人见面是偷窥别人自慰,还大摇大摆走进去的?他有些抓狂地想。
难道这就是树神?住在小破院子里,还得自己手动解决生理问题……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神这么惨吧?
元凤祯有些难以置信地将剑收回剑鞘。院中的房门同样没插上锁,他跨过门槛,循着声拐进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从虚掩着的门缝偷偷向里看。
屋里的男人斜倚在榻上,他身着一袭玄黑长衫,眉头微皱着,用手掌摩挲套弄着身下两根狰狞粗壮的阴茎。
他叹了口气,抬头一看,却倏地发现不远处有座简朴的小院。
先前怎么没看见?他警惕起来,如若不是他方才眼花,便是院主人施了隐匿阵法,而此刻又对他解开法术了。
元凤祯从腰间抽出软剑,走到院门前,这似乎就是间普通的院子,甚至还有些许破旧。但他依旧没敢彻底放下心来,提着剑叩了叩院门:
“大公子是凤眼,小公子眼眸却生得多情,像那三月桃花一般呐。”
“哥哥的眼睛是随了母亲。”元凤祯露出个笑来,眼神里却隐着几分淡淡的哀伤。他二人的父母当年为救一镇子的凡人百姓,毅然闯进大魔设下的幻境里,与对方同归于尽。那时尚且年少的他们连为父母殓尸都做不到,至今未寻回尸首,只立了衣冠冢。
木门兀地发出嘎吱的声响,丫鬟们忙收敛了言语,规规矩矩立在一旁。几个表情严肃的婆子走了进来,领头的向元雪漪行了个礼,沉声道:
元雪漪冲他点了点头:“这里的气息很纯净,应当安全,若是遇上什么,传音便是。”
元雪漪乃是天阴之体,对灵气和魔气都无比敏感。他这么一说,元凤祯便几乎放下心来了:
“行,那你往西走,我往东去。”
花轿又漂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缓缓地靠在岸边,轿身微微震颤一下,停了下来。
元凤祯掀开轿帘,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这座陌生的孤岛。元雪漪跟在他身后出来,微微皱了皱眉:“我没察觉到一点修士的气息。”
“神树也算是修士?”元凤祯有些不确定地问。
“哥……”他呆呆地拉了拉元雪漪的袖子,“你快来看,我是在做梦吗?那老头说的竟是真话?”
元雪漪掀开盖头,露出被锦布闷得有些透红的脸庞来,向窗外看去,也愣了一愣。
他沉思片刻,道:“若真如我们所见,卢长老恐怕是真的听闻神迹了。”
元雪漪回忆片刻:“母亲曾与我说,不到两个时辰便能出去了。”
“等回去了,我一定要让那老头见识见识元家的落霞剑法。”元凤祯翻了个白眼,修长白皙的手指轻叩着剑柄。
他二人不再怀疑这是一场针对元家的阴谋便是因此,那老头儿不仅允了他们把所有想带的东西都装进芥子里,还默许他们带上了本命剑。
无论修士凡人,都只能通过祭坛与神树对话,便是因为这神树所在的锁云湖也并非凡物。无论是驰舟、驭兽还是御剑其上,都会陷入湖上云雾组成的迷阵里。若是无犯大奸大恶者,会被全须全尾地送回岸边,若是罪孽深重,则会被迷雾或湖水绞杀。
元家兄弟俩斩妖除魔,谨守正道,自然都问心无愧。元凤祯转念一想,倘若真是进了锁云湖,常人反而还无法作乱,左右不过打个转又回到湖边。等他回来,非得抽得这倚老卖老的东西嗷嗷直叫,只是他的灵力……
元凤祯动了动手臂,腕上的镣铐哗啦哗啦直响。他忖度片刻,拣着好听话问了:“大长老道法高深,知常人所不知,如此我便放心了。只是我和哥哥既是嫁予神树,这会子却戴着镣铐,岂不是显得不甘不愿一样?”
第二天便是元氏双子出嫁的日子。
烟洲各派都将此次仪式看得极重,天还不曾大亮,小院里便来了一拨婆子丫鬟,将这对双子叫醒来梳妆打扮。
筹划大婚的礼官通过云罗知晓了这孪生兄弟虽都为炉鼎,身体却有所差异——弟弟元凤祯是纯粹的男儿身,哥哥元雪漪则是双性,既有男性的器官,又生着闺中女子般的小巧椒乳与白嫩阴户。于是为表明这双子身份,他特意差人赶制了两身不一样的嫁衣来。
元凤祯踏上那小舟才察觉到不对,再顾及不得其他,难以置信地冲一旁的大长老道:“你让我们乘舟漂过去?卢襄瀚,你老疯了吧!”
大长老想摸摸胡子作高人样,却摸了个空,只得又将手背回身后,故弄玄虚道:“神树自当会接引你们。”
小孩儿都不会信的鬼话。元凤祯在心里暗暗唾了一口。
“二位公子可算是到了。”
才踏下飞舟,衔月宗的大长老便迎了上来:“我这几日都忧虑得紧,生怕公子们遭奸人蒙蔽,若是闹起来误了良辰吉时,老夫可不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了!”
元雪漪正要开口道歉,元凤祯便上前一步,将哥哥挡在身后,皮笑肉不笑道:“怎的会?元家以苍生为己任,上下数代一半多人都折在了除魔路上,比不得衔月宗人才济济,连大长老都老而弥坚,至今还健在呐!晚辈既是元家后人,自当也谨记家训,不会逃避天命。”
“如此便好了。”婆子道,“这符纸乃是莫还谷秘制,专门遣人送来的,公子之后若是行了房事,便会自然脱落下来。”
元雪漪站起身,红色的守宫砂点在他脐下的位置,与孕育胎儿的子宫只隔着层薄薄的皮肉。如此一想,他竟面颊生热,只感觉那原先还略有些凉的小红点儿此刻却发起烫来,教他那处隐秘的花穴都被烫出了些许黏腻的淫水。
屋里的人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元凤祯都只以为他是被这番待遇羞辱得红了脸,又气愤又担心地望着他。元雪漪低下头,掩住自己眸里化不开的春色。
“今日事务繁杂,老身忙糊涂了,竟忘了来给公子点守宫砂,还望公子见谅则个,这会子补上吧。”
哪儿来的规矩?元家前十八年都是将元雪漪当做男儿养,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元凤祯圆瞪着桃花眼,就要站起身来,却被元雪漪轻轻按住了:
“劳烦婆婆了。”
元凤祯看见他第一眼便痴了,他以前从未对什么人动过心,连自己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不知道。可当他透过门隙看见那男人第一眼,他心脏就狂跳了起来。
还真有这么这么惨的神,他简直有些晕头转向。不过正好,他专程送上门来给他操。
他晕乎乎地推开房门,和男人对视时却倏地清醒了过来,半句话都说不出。
“可有人在吗?”
他隐约听见里面有什么响动,却没人回答他。元凤祯不耐再这般磨磨蹭蹭地试探下去。院门没有挂锁,他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修士大多耳聪目明,一进了院门,那声响便更清晰了起来,似乎还夹杂着男人隐忍的粗喘。元凤祯不是不晓事的孩童,自然清楚这是在干什么。可他仔细听了半晌,也没再听见有另一个声音。
结果走了小半个时辰,除了风景秀丽,岛中央的合欢树确实高入云天枝繁叶茂,树荫几乎快遮蔽住大半个岛屿外……元凤祯什么也没发现。
难道神树真的已经只是棵树了?我和我哥便是来这荒无人烟的岛上守树的?元凤祯暗自猜测着。
他有些郁闷地踢起一颗小石子——可千万别是他猜的那样。元凤祯自认是个俗人,虽修剑道,可他哥修的是世外剑,端的是清修苦行,他修的却是红尘剑。深入凡世,逍遥肆意,便是他的道。
“神树也曾是妖修,只是已飞升成真仙。”元雪漪顿了顿,“罢了,可能也只是你我境界不够,所以察觉不到而已。”
他又接着道:“这岛地域并不小,我们分开探寻,一个时辰后回到这里。”
“这里无人踏足过,并不一定安全……哥,你确定吗?”元凤祯担忧地看着他。
他面上依旧平静如初,心脏却砰砰直跳,连自己也说不清是也许不能再归家、不能再实现此生抱负的遗憾,还是嫁予神树的激动向往。小腹处那块点上守宫砂的皮肤似乎又发烫了起来,教他生出些许难言的空虚,只得不动声色地夹紧了双腿。
他努力按捺下心绪,凭借着多年除魔的理智预测着最坏的可能:“不过,千百年来都未曾有过的事,就这么让我们撞上了,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蹊跷……”
元凤祯听哥哥这么一说,也冷静下来,将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向外注视着。
看来只是老糊涂了,信了那虚假的传闻罢了。二人都这样想道。
就在此时,他们手腕上的镣铐都化作齑粉散去了。元凤祯精神一振,有些好奇地撩开轿窗上的帘子往外看,却骤然愣住了。
花轿窗外并非他想象中的一片白茫茫的迷雾,而是清澈见底的湖水,和不远处那座千百年来所有人都只在锁云湖外远远见过的孤岛。
“等你二人漂至锁云湖雾中,这镣铐便会自然消失。”大长老并未被他安抚下来,不等元凤祯接话,便向灵舟边几个衔月宗的修士传令道:“将花轿放下湖去。”
那几个修士得了命令,迅速结阵,把灵舟推进了湖里。元凤祯见四周云雾已渐渐拢了上来,再看不见人影,只得罢休。
“哥,咱们大概多久能回岸边?”他已认定不可能到达岛上,一把抓下盖头问道。
元雪漪着的是传统的新娘裙装,凤冠霞帔,点着丹唇朱砂,衬着他那张清泠如月的脸庞,显得格外端庄姝秀。元凤祯的婚服倒是别出心裁,乍一看宽袍广袖,如寻常男子服装一般无二,却是红锦金线,腰身处收得极窄,还配着女子嫁衣的盖头。
“二位公子相貌相似,眼睛却生得不同。”
一切打点完整,屋外的人却还未前来,丫鬟们歇下手,见他二人脾气温和,渐渐都放开了胆子在屋里聊天说笑。替元雪漪点花钿的小丫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