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枭嫉妒得几乎要发疯,只有当匕首滑过手臂,那一瞬间的疼痛才可稍稍缓解。
他快被吞噬,马上就要不能呼吸。
“你看起来需要点酒?”突兀响起的声音,温和悦耳,一如暖流,流经体内。
那样,哪样?
受伤?被追杀?失踪?下落不明?
这些东西,对连天堡的人来说犹如家常便饭。就算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暮若闻,这么多年,也没有少经历过。
“主子!”冥枭提高了音量,接过侍女手中的伞,在两人头上撑开,“就算您这样对自己,冥焰也不会回来。”
青年缓缓扭头看向他,眼神威慑。
可是他却不能不说。
心下苦涩,他转身吩咐了一个侍女,让她拿着伞和大衣出去,自己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不敢迈出去。
果不其然,暮若闻没有接伞,也没有披上大氅,他站在那里,任雨水浸透他的全身,池塘上的围栏在他的手中被握得变形,断裂的木头擦破他的手掌,雨水混着血红,汩汩而下。
他眼力极好,看到这里一下奔了出去。
身后有所响动,已经穿戴完毕的男人漠然回身,俊美的青年一如昨日,倚在门框,浅笑着开口:
“你醒得真早。不多睡会?”
“不了,在下事物繁忙,没有左使这般闲情逸致。”他扎起长发,看也不看地转身从易醉身边绕过。
冥枭愣愣地望着屋顶,身体酸倦,浑身赤裸。他的旁边,另一人闭目深眠,俊秀的五官,好似最优秀的雕刻师,一笔一划细细雕琢而来。
他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抚着他的胸,嘴唇贴在他的脖颈上,黑发瘙痒着他敏感的耳后和布满吻痕的胸膛。
他只记得凌乱破碎的片段,可这已足够他,推算出昨晚发生了什么。
许久不曾尝到的味道,是一醉……
火焰席卷喉管的同时,男人不由想到。
醉吧,醉了,也许便能掩埋肮脏的自己。
“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就山。”易醉轻笑,大咧咧走过来,在他面前坐下,对男人手上的伤口视而不见,一把拍开封泥,倒了两杯,“这个时候就该醉一醉,冥枭。”
冥枭死死地瞪视着他,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不喝。”
“我陪你。”某人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将酒杯递到他面前,嘴角的笑容依然不减,如果换个时间地点,就是连冥枭也不得不承认它的赏心悦目,“一醉方休!”
而他,只能一日一日,无法逃避地看着两人互相拥抱,听着他们交错的喘息,陷入无法自拔的深渊。
天又开始下雨了。
原本淅沥的小雨逐渐变成了瓢泼的大雨,打在身上冰冷生疼。
房内的黑衣人愕然回首,只见有人倚在门边,长发如墨,容貌俊雅,一身月白儒衫,精致低调,暗含奢华。他手中拎着个酒坛,以及两个酒杯。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冥枭毫不掩饰地收起匕首,用手抹去手臂上的血液,双目灼灼,语气不善地问道。
而为了护得他的性命,死去的暗卫不知有多少。
他们是消耗品,即使价格昂贵,培养不易,又怎比得上一堡之主的一根发丝?
那么多人,那么多次,偏偏那个人,用对他本身来说并不稀奇的东西,换来了高高在上的青年,最为宝贵的感情。
“这不是您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
暮若闻瞬间颓丧,威慑一滴不剩,转而涌上自责和另外一些不祥黑暗的情绪。
“是我的错。”暮若闻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如果不是我,他不会……那样。”
“主子。”
冥枭唤道,雨水落在眼皮上,模糊了视野。
“走开,让我一人待会。”暮若闻的侧脸苍白,黑发映衬,更显脆弱。
“等等。”另一人阻拦他的去路,从男人态度的细微变化中,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你……以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冥枭已然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直挺着腰,走了出去。
他毫不留恋地起身,动作利落地下床,几乎是憋着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走到侧室,洗漱穿衣。
身上斑斑点点,全都盖满青紫的戳印,乳头小腹和大腿,更是密集。甚至有几处,已然破皮,让男人在穿衣时,不时轻顿一下。
手臂上的伤,倒是被人细细的用干净的布包扎了,感觉不到太大的痛意,有点药香散出来,染得整个身上都是。
意识模糊之际,有人抱着他,极尽温柔的吻上来。
那么呵护,那么怜惜,一点一点,用温热的唇舌,将他的烦躁与不安,都一一扫去。
火热的肢体纠缠,汗湿的皮肤相贴,还有一双黑眸,沉静温和,充满爱意和心疼。
“相信我。”见他还在犹豫,易醉垂下眼帘,看着酒杯中的酒液,“一旦你醉了,连思考都不能,又怎会感到痛苦?”
说罢,他仰头饮尽,毫不犹豫。
冥枭默然,许久,他终于也动了,也是一口灌完,也是义无反顾。
暮若闻还站在原地,背影寂寥萧瑟,一动不动。
冥枭实在看不下去,朝前走了两步,却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想起暮若闻对他说的话,这个时候,白衣青年在雨中等待的不是他,也不希望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