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了灯,昏黑覆没,雪将窗沿映得银白,只闻风呼呼地吟。
半晌,安度轻声:陈沧哥哥,你一点也不好,对吧?
好字含义万千。对身体羸弱的人,没病没痛是好;对贫穷困苦的人,维持温饱是好。而陈沧所谓的好只限于基本的生活水平线,那不属于她认可的好,更不属于他应得到的好。
陈沧护着她脑袋,淡然自若地摇摇头,撇出个竭力掩饰难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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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沧拍整厚地铺,安度躺在床上侧着小脸,眼珠不转地凝他。
陈裕平胡言乱语,破坏范围广,茶几上的水杯遥控器全被扫下。
你别过来。陈沧对安度道,找准空隙接近他,正要迎面拦截,被一条猝然而来的重量扑离。
鞭不收力,经由安度后颈和陈沧手背,留下粗长红迹。她痛嚎:不要打陈沧!
同事道:陈教授你家两个小孩啊。
见了安度,陈裕平目光定直,搭着陈沧肩头,涣涣然举两根手指附和同事:对,两个。我的儿子,我的女儿
同事致意两句便离开。
安度没一会就睡着,睡相逐渐不受控,手脚都伸出,占去他半个身的位置。
脸蛋和嘴唇又干又红,出来肯定也没带擦脸的润肤霜。
床头有一罐雪花膏,他挖出一点,仔细抹在她脸上。
不,跨校执法,管不到我。陈沧没动。
安度开台灯,径直下床掀他被子,抱在臂弯,偷偷摸一摸他垫着的铺盖,没什么温度。
你上不上来?
在小区门口等你,或者到你学校等你,总能等到吧。她直言: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呀。
没缺胳膊没少腿,我很好。陈沧愣一愣,偏开她诚挚眼神,收拾碗筷,一个人太危险,下次不要瞒着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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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陈沧否认,将哈欠发出声音:睡吧,明天带你逛临城。
安度负气,翻身几次坐起,光脚触到冷硬地板。她说:我睡不着。
她命令:你不是大队委干部了,我是,你得听我的,上来睡。
他活动四肢,以示状况良好,看我做什么?
陈沧替她将电热毯开关调成恒温,笑道:你骗奶奶住旅馆,结果只能睡这里。
骗人都是学你的。刚才两人互相上药,她看到他手臂上旧的伤疤。深深浅浅好几道,色素沉在表皮,脱痂位置泛着亮。
声音尖脆,将陈裕平理智拉回半分。
他身子晃晃,丢了鞭子,没管地上的陈沧和安度,持续迷蒙低语:散了,散了。打散了就别再骚扰我
安度怛然失色地看着这位曾和蔼可亲的叔叔走远,房门落锁。她扭头和陈沧对视,颤抖着喘气,含泪欲洒。
安度不知该不该上前扶,小幅度招手补问候:陈叔叔,我是安安,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安安也长高了。陈裕平笑笑,推开陈沧,像想到一段极好的时光,不清醒地喃喃:郡城安安和沧沧,今天带他们出去,晓岚,对外就说是我们的儿子女儿。
不对,不对不对!他倏敛笑容,摇头晃脑寻着什么,终于在柜脚找到收起多日的鞭绳,毫无预兆地朝四周挥甩,都他妈是假的!杨晓岚早跟人跑了!全是假的,别让我再看见!
现在够暖和了,甚至过热。陈沧轻轻盖好她手腿,关了电热毯。
分隔符
??下一章应该这段结束了。
陈沧认命,夺回棉被,你睡左边睡右边?
安度笑:右边,你来关灯。
不嫌挤得慌。陈沧灭了光源,两小人儿各盖一床棉被,头挨着头。
饭饱炉暧,时针过九,门外传来脚步声,轻重不定。
我爸。陈沧叹气,起身去接。
送陈裕平回来的是他同事,陈裕平脸微红,醉得还不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