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彦廷总是抢先一步,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得到钟翊想要的感情。比他先拥有完整的家,先感受父爱,先被舒辞喜欢。而钟翊自己一点一点摸索着去争取,到头来什么也抓不到。楚彦廷的两个月从第一天开始就和舒辞浓情蜜意,钟翊的第三个月,舒辞还在唯唯诺诺看他脸色行事。
第六个月,一切归零。
钟翊想和舒辞好好谈谈的,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但舒辞的沉默、颤抖、眼泪、道歉,在酒精的催化下,伴着楚彦廷的最后一句挑衅,让钟翊终于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又一次被骗了。他克服重重障碍,满心欢喜地以为他终于可以拥有真正的家,捧着礼物走到门口,推开大门,滑稽的小丑弹出来将他击中,梦又碎了。
钟翊不想对舒辞发脾气的。他一个人喝了很多酒,想把自己灌醉,醒来以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记得,高高兴兴地陪舒辞过完生日,就当他是真的从没去过欢乐谷。就算舒辞十句有九句都在骗人,但可能真的从来没有人为他庆祝过生日。
钟翊随口一句话就终结了舒辞和楚彦廷的热恋,到他这里,他和舒辞的相遇不那么值得纪念,至少分开的时候别太难堪。
野种。钟翊很久没被人这么骂过了。小时候他经常因此跟别人打架,钟淑云隔三岔五就会被喊到学校。三十多岁的钟翊不会再被这种话激怒,他不打算停下脚步,却听见楚彦廷得寸进尺的挑衅。
“舒辞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种人”,“他永远不可能爱上你”,“他只是怕你而已”,“如果他真的相信你,又怎么会一直骗你”……
钟翊顿时失去理智,像条发狂的丧家犬转身朝楚彦廷冲过去。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拧断了楚彦廷的左手。他踩着满地狼藉落荒而逃,玄关柜子上有两张幸存的合照,一张是楚彦廷一家三口,另一张有他和谭伊宁,日期是十五年前的儿童节。
皮鞋从后背沿着右胳膊踏下来,用力踩住了手掌。楚彦廷顿时脸色煞白,恐惧得说不出话,生怕进一步激怒钟翊。
“以后还想画画么?”钟翊微微俯身,脚下加重了几分力度。
“哥!哥,求你……不要这样……不可以……”楚彦廷哭着求饶,痛得直冒冷汗,“我说,我说……”
“不要!”楚彦廷慌张地扑过去阻止钟翊摧毁他画的舒辞。
钟翊几乎没有用力就将楚彦廷撂倒,手肘击中腹部,让他一时半刻爬不起来。他翻出另一叠成品,当着楚彦廷的面,一张一张对半撕开,面无表情地、居高临下地丢到他身上。
照片也要全部毁掉。钟翊巡查每一个房间,把相框摔烂、把照片扯出来撕碎,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楚彦廷一瘸一拐地跟上来求他住手,被他一次次用拳头打倒。但是照片太多太多了。摆出来的相册处理完后,卧室床底下还有一本厚厚的相簿。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和手。他对舒辞骂很难听的话,对他拳打脚踢,恨不得他立刻去死,无法再装纯情装可怜,无法再继续欺骗他,假装很爱他,假装永远不会离开他。
钟翊不会再相信谁了。
然而酒精只能让他更痛苦。他撕碎的照片、删除的视频变成一张网将他捆住,往深渊拖拽,铁丝勒进皮肉。黑色幕布一面铺满舒辞的天真笑脸,一面播放舒辞的性爱视频,最后全部变成和楚彦廷的合照,一张一张浸湿,盖住钟翊的脸。
他在十二点之前回到家里,舒辞已经睡了。他想把他叫醒,把他和楚彦廷做爱的视频投屏到客厅的电视上,看看舒辞这个小骗子还能编出什么样的借口,他才好顺势羞辱他一番,撕开他虚伪的面具。但钟翊狠不下心,他不想变得那么坏。
舒辞贴住他的时候,他又觉得恶心了。这副身子被他弟弟亲过、抱过、操过,以很正式的关系,以两情相悦的名义。
谭伊宁离开a市前对钟翊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疯了,没救了”。
钟翊确实疯了。三十多岁了还愚蠢至极地被自以为的爱情蒙蔽双眼,一次又一次相信舒辞漏洞百出的借口,不起疑心不追究,觉得舒辞永远纯真善良。舒辞可以有顾虑,可以偶尔退缩,可以不够主动,但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五一定都是百分之百的真心,可以心无旁骛地爱钟翊。钟翊甚至想和他过一辈子,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量手指尺寸,订做对戒打算在生日那天给他戴上,如果舒辞想要更可靠的证明,他可以带他去国外登记结婚。
结果都是假的。
手机、平板、电脑、其余的单反储存卡,与舒辞有关的影像全部永久清除,楚彦廷这边只剩下一本幸存的旧相册,和满屋子的回忆尸体。
“如果有第三个人看过这些照片和视频,你和陆琼,可就真什么也捞不到了。”钟翊面带微笑,像兄长在教育不听话的弟弟,用楚彦廷的旧手机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整理好西装,朝外面走去。
“你有什么权力干涉这些!”楚彦廷不长记性地又破口大骂,“要不是爸肯认你,把你带回我们家,你现在在哪里要饭都不知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个野种、白眼狼、没有心的怪物!”
手上添了很多被玻璃渣、木屑、纸片划破的伤口,有些渗出了血珠,在隐隐作痛。钟翊嗤笑一声,把相簿砸到楚彦廷头上,转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单反,取出储存卡掰断。
“备份呢?”他一脚踩在楚彦廷背上。
“你休想!”楚彦廷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怀里护着相册,“舒辞就是喜欢过我!就是跟我谈过恋爱跟我上过床给我做饭洗衣服陪我过生日陪我画画!你把照片全删了也没有用!你……哥,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