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亚历克斯现在变强了,膨胀了,也感到苦手。
“他也只是肉体凡胎,只是改造过的雌虫而已,不是战舰成精。”阿德利安说,“虽然我猜他能控制舰艇,但要是他真的那么强,我们就不会聚在这里了。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包括尤利西斯。”
再残酷的实验所能赋予的力量,也是有上限的。
惊人的意志力。
“……啧。”尤利西斯说,“光是躲来躲去,可是救不出你们雄主的!”
看着纳米机器人淹没了亚伦的小腿,尤利西斯猛然握拳!
舰艇变为尤利西斯外延的手臂,实体化的感知。亚历克斯和亚伦在舰艇外奔跑,脚下的地面比流沙更难着力,一旦被缠上几乎难以挣脱。角度刁钻的舰炮,肆无忌惮地轰然而至,掀起的热浪贴着他们的身体擦过,破不开亚历克斯的护甲,但能掀起亚伦的皮肤。
亚历克斯好歹得到过雄虫精液的滋养,亚伦却早已处于极限了,只能以较小的伤害规避凶猛袭击。
数不尽的纳米机器人遮天蔽日地升腾而起,宛如天柱倾颓,天幕化为灭世洪水,倾泻而下。
“安安会喜欢的。”亚历克斯说,“我保证。”
“你傻了,哥。”亚历克斯说,“我们小时候可没钱坐摇摇车。”
亚伦的手扶在他肩颈上固定自己。手下仍然是熟悉的、最亲密的孪生弟弟,可亚历克斯的身形伟岸了许多,高大了许多,再不是皮包骨头的瘦弱豆丁了。他载着他,再不会让亚伦觉得自己会把弟弟压垮——这当然是错觉。亚历克斯用事实证明了他从不掉链子。
他现在是能顶上天花板的,数一数二的强大军雌了。
目光所及的舰艇如同绞肉机里的烂泥,片片翻搅,寸寸分解,流出不成形的颗粒,抓不住的细沙。尤利西斯像一位卓越的指挥家,有条不紊地扬起双手,十指间奏起致命的恢弘史诗——
墙壁被拆,舰载设备都向尤利西斯的方向退潮,战场眨眼间从走道变成了宇宙,失重和气压的冲击瞬间席卷而来!紧随其后的,是尤利西斯掀起的机械狂潮!
借着亚历克斯的眼睛,阿德利安看清了那些细微‘分子’——密密麻麻的纳米机器人,小得肉眼几乎无法辨认,挤在一起的模样像相互吸引的磁铁,可分开、重组的姿态又自由得像儿童积木,完美地具现尤利西斯的设想。
黑发青年露出一丝苦笑:“安安……你真是给了我一个狠心的任务啊。”
“你能做到的。”他的雄主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温柔地给予他力量,“我相信你。”
……是时候了。
长时间在真空环境内作战极其考验雌虫的身体素质。他素质固然过硬,可长久的饥饿和折磨耗空了他的精力。
他只能在偶尔闯进氧气系统尚未被完全拆除的区域时呼吸。空气灼过气管,肺部火辣辣的疼。
他的呼吸平稳绵长。
而且纳米机器人的数量……似乎也没有再增长了。尽管身边的舰艇还是在分解,但以亚历克斯的目力,他能看到尤利西斯拆新的部分之前,会先将之前拆掉的部分拼回去。
“毁掉中央系统的部分机能,应该在尤利西斯的预料之内。但他随时都可能产生怀疑,一旦被他察觉到‘我们早就猜到他能控制舰艇’了,局势就会变得极为不利。所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
阿德利安竖起第三根手指。
阿德利安:“现在没有了。”
亚伦再次躲过一记舰炮。他几乎扑倒在地,背后火辣辣的疼,应该被削了一层皮肉,好在高温炮火直接烤焦了他的伤口,不至于流血过多。
三分之一的舰艇化作颗粒洪流,他们是被暴风雨蹂躏的孤舟。
阿德利安竖起两根手指:“第二,规模。”
无论尤利西斯的操纵是通过何种方式运作的,中间都势必有一个转化的环节:将尤利西斯的命令转化为舰艇能够听从的指示,俗称编程。命令越复杂,精度越高,运算量就越多,所需要的载体体积也越大。
“我不确定尤利西斯最大操纵多少规模,但光凭他本身的运算能力,就算他脑子里装了个光脑,也不可能同时掌控整个战舰。”
91 这是一场处心积虑
“半机械……?”
“东帝国在肉体改造上颇有造诣,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他们的研究方向跟西帝国不一样。我们这边致力于研究能扩宽个体战力的装备,比如机甲,枪械,高科技化的冷兵器。但东西过,则喜欢在肉体本身做手脚。”阿谢尔说,“比如基因改造,培养、移植更强大的器官,植入机械,让一只雌虫便能成为一支军队,之类的。”
阿德利安竖起一根手指:“首先,距离。”
距离越远,信号传导就需要更多的时间。所以机甲越大越笨拙。因为体型越大,从控制仓传达命令到四肢需要经过的距离就越长,反应时间也越久。
“尤利西斯要进行精密操作——无论他是如何控制舰艇的,都势必不能离得太远。”
亚伦动作一顿,亚历克斯的尾巴斜斜地刺来,卷起他的腰腹用力一提,亚伦闷哼出声,被自家弟弟像拔萝卜似地拔了出来。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几十分钟前,主控室内的亚历克斯提出忧虑:“整艘战舰的话……”
“真能跑啊。”每个机器人里都传出尤利西斯的声音,“难道阿谢尔只教会了你们逃跑吗?”
他步步紧逼,看着两个人被自己撵得抱头鼠窜。层出不穷的手段让他们应接不暇,姿态越来越狼狈。裹成坦克的还好,黑发的那个,动作逐渐迟缓,身上已经多了好几条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攻击他的纳米颗粒。血液浸入流沙,比汇入江海的水滴更不起眼……如同他们的垂死挣扎,注定徒劳无功,激不起半点水花。
但他们坚持的时间比尤利西斯想象的久。每次快要得手的攻击都会被险之又险地避过去,尽管留下了或多或少的伤,可都不致命。
亚历克斯在地面彻底崩离前就乘风而起,旋身落在舰艇外壁。他腾空时,长长的尾巴一甩,勾了一把亚伦的手,后者便借力落在了他身边。
刚落地,足下的外壳便奔赴走道的后尘,看似完整坚硬的壁壳碎成了无数纳米机器人。它们组合在一起时严丝合缝,全然看不出平平无奇的舰艇还有这种奇妙构造。
这一切不过短短的两个呼吸。
“机会只有一次。”亚伦淡淡地说,“失败就滚回去吃紫薯吧。”
亚历克斯:“嘿,别说,我还挺想跟安安分享烤紫薯的。我烤的可好吃了。”
“那种简陋东西……”
亚历克斯身体前倾,下沉,宽阔的肩膀是再可靠不过的阶梯。亚伦撑着他的手臂,利落地蹲在了他肩背上。
“感觉如何?”
“像小时候的摇摇车。”亚伦回答。
亚历克斯低声:“哥。”
亚伦望向前方,“嗯。”
“时机的判断就交给你了,亚伦。”阿德利安说。
三个人的目光都凝视在它身上。
“——这就是我们的,‘底牌’。”
亚伦缓缓吐气。
亚历克斯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冲亚伦微微点头。
安安猜得没错——尤利西斯的操纵是有范围限制的!
为了追逐他们,尤利西斯也在不停地移动。
亚伦说:“他肯定有外置的运算设备。”
阿德利安点头:“比如中央系统。”
然后他一挥手,亚历克斯的尾巴就把主控室的主机捅了个对穿。
“听起来是很残忍的行径啊。”
“确实。”阿谢尔说。
东帝国的人体试验,成效与残忍成正比。惨无人道的行径不一定能收获与之匹敌的硕果,可但凡有所收获,就必定堆砌了累累枯骨。所有成品都是骨缝血肉里开出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