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霄没有动,淡淡换了一个台。画面里,两个孩子手牵手在沙滩上捡贝壳,盛霄不动声色地又换了一个台。
凛山把头靠在盛霄的肩上,餍足地闭上眼,在他的脖颈间轻嗅。盛霄喉头动了动,无声地又换了一个台,环住双腿的手将自己抱得更紧。
凛山侧过头,欣赏他轻颤的漂亮睫羽,他又唤了他一声,贴着他的耳朵道:“小小。”
他拿起遥控器,换了个画面更明亮的电视节目。
“小小。”温和但低沉的嗓音。
心里咯噔一声,门关上。
总而言之,看不出任何伪装掩饰的痕迹。
他温和谦卑,缺少存在感,就像前家主说的那样,他是一头听话的狼、一把温润的刀。
可现在,他把獠牙暴露,卸去刀刃上的微尘,悉数露出疯狂的冷光。
“凛山哥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凛山定住,沉默地看着盛霄。那双眼睛瞳孔漆黑,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那双眼底逐渐衍生的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凛山忽然松手。
他不停叫他,有些央求的意味。然而他深知,不到他发作完毕,这一切都不会停。
曾经,他是除了父亲外唯一知道他恐高畏黑的人,总是会不动声色把一切安排好,会在灯光下陪自己入睡后在离开,可现在却利用他的恐惧来折磨他。
盛霄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脸埋在凛山的胸膛。
凛山边走边道,“怕黑的话,把窗帘拉开就是了。”
“不,不要!”
已经晚了,哗啦一声,窗帘在瞬间被一股力量全部拉开,盛霄几乎是同时骤然抱紧凛山的脖子。
这个男人叫凛山,是盛家新任家主盛霄曾经的忠仆。
在这个灵体人与普通人类共存的世界里,凛山当初加入盛家时不过是毫无异能的普通人类,如果不是家主见小少主盛霄缺一个玩伴,绝不会留下他并想尽办法训练激发他的潜能,让他成为盛霄最忠实的属下。
然而就在家主暴毙一年后,凛山叛变,囚禁新家主,展露了被他隐藏多年的、纯粹到可怖的灵体,在一夜之间杀光了所有不愿臣服的人。
盛霄半身赤裸,胸前背后还有没消散的吻痕,他胡乱拍打着自己的手,甚至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凛山依然保持着从身后禁锢他的姿势,由着他发作,冷漠地看着少年挣扎颤抖。
半晌,一滴泪水淌在凛山的手臂上。
“凛山,凛山哥哥……”
盛霄不可遏制地发抖,他紧紧闭上眼,努力想收回那只被抓住的手,想把自己缩起来,可手腕上的力道如同铁钳。
凛山吻了吻他的头发,温柔地又问道:“小小,为什么不应我?”
盛霄的呼吸越发急促,整个人不停颤抖,他咬紧牙关,冷汗开始涔涔攀上额头。
房间顿时变得漆黑。
黑得让人喘不过气,好像无数恶魔在黑暗中蛰伏,不知何时就要冲出来将他吞没。
其实倒也不是没有一丝光线,落地窗边的窗帘虽然又厚又黑,但还是有些微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
盛霄心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肩上环着的力道开始加重,凛山轻轻吻了吻少年的脸颊,一只手顺着他的脖颈肩臂向下攀爬。修长手指每攀爬到一处,洁白柔软的棉质睡衣便如同被空气撕开一般,露出少年光洁白皙的手臂。
盛霄开始发抖,他想挣扎,他想逃,想呼救,可是灵体被制的他和普通人无异,他在凛山的重重禁锢下动一动都难。
凛山一直耐心保持着从身后环抱他的动作,忽然,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伸进他睡衣下,落在左侧胸膛上。
“心跳得好快。”凛山道。他温和地看着盛霄,没有多余的动作。
盛霄无视他。
男人来的时候,保安模样的守卫正在打盹儿。
对上那双黑发下淡漠冰冷的眼睛,守卫立刻一个激灵,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人并未说话,他却先慌慌忙忙道:“先生,毫无异样!”
低低的耳语。
盛霄想逃。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举动,以免加速凛山的发疯进程。他继续盯着电视,不说话,不发出任何声音,不做任何别的动作。
只有这样,时间才会被拉长。
盛霄遏制住想逃的冲动。
他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像是丝毫没看见朝他走近的凛山。
凛山绕到沙发后,轻轻从身后环住盛霄。
-
密码门锁响了。
盛霄抱膝陷在沙发里,有些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情。他动了动蜷缩在臂弯中的小腿,左脚脚踝上锁着一根细长的金属链,上方挂了两个小铃铛,稍微一动便发出细碎的响声。
而他曾经誓死效忠的主人——盛霄,就被关在这栋他早就亲手打造好的华贵大楼的顶层。
这中间究竟有什么因果,又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或者说,知道的人都死了。
守卫从前见过凛山主仆几次,他每一次都静静站在少主身旁,淡淡弯着眉眼听少主说话。有危机出现时会首先把少主护在身后,像是竭尽全力护他周全。
明明还是熟悉的温度,还是同样的气味,为什么这个人突然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最信任的人杀了自己的父亲,当着自己的面杀了忠诚的属下和亲族,把自己的灵体禁锢,关在这个又黑又高的房间,而且还对自己……
盛霄感到难言的酸楚涌上心头,喉头紧窒的哽咽感愈加强烈,好像生出一把利刃,要穿破喉咙,横亘而下,直达心口。
他颤抖得更厉害了,脚上的锁链不停传来银铃的轻响,“凛山哥哥……”
“小小,快睁眼看看,从这个角度看,这座城市多美。”
盛霄怎么可能睁开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了凛山,好像稍微松开一点就要从高处跌下去,粉身碎骨。
凛山道:“嗯?”
“求你……求你开灯。”盛霄的声音都在发抖,“开灯好不好。”
脖颈间忽然传来巨力,身体腾空,手上的桎梏消失,力道落在了膝弯。盛霄不敢睁开眼,但能够判断出自己是被抱了起来。
“小小怕黑,还是更怕我?”
盛霄脑子被恐惧占据,觉得禁锢他手腕的东西是恶魔的利爪,锁在颈间的手臂是魔鬼的枷锁,盛霄下意识剧烈挣扎起来,长大嘴急促呼吸。
凛山本就视力极好,他早已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定定看着正可怜兮兮颤抖着挣扎的少年。
可那些光来自52楼……
没关系,别去想。
不要去想!
凛山仍是那样温和,面上挂着温柔宠溺的笑,手落在盛霄死死攥着遥控器的右手上,说:“小小,在黑暗里看电视对眼睛不好,我们把它关掉好吗。”
盛霄摇头,把遥控器死死握在手里,惊惧地看着荧幕上的光,生怕下一刻这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就消失了。
凛山等了几秒仍得不到回应,轻笑一声,握着盛霄颤抖的手将遥控器抬高并关掉,他又将遥控器抽出,扔到了一边。
“怕我吗?”
盛霄不回答。
“小小,为什么不应我?”温柔到极致的声音,像要化成水一样。
话音刚落,空气中的某种威压好像消失了。
男人淡淡扫了他一眼,把左手从风衣里拿出来,看了眼时间,随后进入午高峰人流涌动的大厅。在场除了守卫,没有一个人留意到这个高大英俊的青年男人,他如同鬼魅一样骤然消失在大厅里。
守卫长舒一口气,望向大楼顶层所在的52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