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荀丢掉染血的t恤，拿手扇风：“来呀鳖孙。”
许成：“郑荀你闭嘴！”
郑荀：“我不。”
他爆了句粗，拔腿往楼梯口跑。
两人赶到时，正好看见郑荀被那理着圆寸的大高个一把推得连退几步，撞得身后铁丝网晃了晃。郑荀偏头吐出一口血沫，撕下被扯破一个口子的黑色t恤，按住流血的额角，笑着朝大高个竖起一根中指。
引起教学楼方向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
“你有？”赵东笙笑着吐出一口烟雾，“掏出来看看。”
“不给你看！”阮恬抢过赵东笙手里的烟丢地上，踩两脚，转身跑了。
赵东笙放下手里的书，打算上个厕所，一转身，见教室后门站着个小不点，正一脸呆相地望着他。
赵东笙无语半晌，又将人拎进了厕所。
“你又来干什么？”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赵东笙换本书，接着抽，“大，点，声。”
“我听见了！”体委腾地站起身，弯腰在课桌抽屉里一通翻找，好半天扒拉出崭新的物理作业本，递给科代表，科代表刚要伸手，作业本先一步到了赵东笙手里，体委吓得脸色大变，飞快又将作业本抢回去，“我，我想起来了，我作业好像还，还没做……”
赵东笙又从桌上拿了本书。
周四这天早上，赵东笙刚踏进教室后门，就见物理科代表缩着肩膀站在二组最后一排、体委的课桌边，小心翼翼说：“我来，收物理作业。”
体委大模大样翘着腿：“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戴着黑框眼镜的瘦小女生稍稍提高音量，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赵东笙居高临下看他，微皱着眉：“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以后别来烦我。”
下午放学，同桌小清收拾好书包，见阮恬还趴在课桌上，整个人恹恹的，她问：“怎么了，肚子还不舒服吗？”
“没事，好多了。”阮恬坐起来，动手收拾课桌，“你走吧，我等下打车回去。”
“好，那我先走了。”
赵东笙站起身，一脸诚恳：“老师，我想上厕所，憋不住了。”
“去！”
“谢谢老师。”
“谁胆子这么大啊，敢打校长公子。”赵东笙站起身，“我得去看看。”
“我也去。”许成丢下笔，“逢逢你过来帮我把作业抄完。”
赵逢怒气冲冲走过去：“再叫逢逢就绝交！”
小女孩揪着赵东笙衣摆：“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赵东笙。”
赵东笙送小女孩到她家门口，临走前捏捏她脸蛋儿：“可惜了，你要是男孩子我就亲你，让你当我媳妇儿。”
“没关门就能随便进别人家吗！”小疤不耐烦，挥手赶她，“走走走，回你家去！”
“我就看你们玩游戏，我又不偷东西。”她还对小疤强调，“我外公家就在你隔壁。”
小疤回她：“住我隔壁就能看我玩游戏吗？不让你看，赶紧走，不走我拿扫帚了啊！”
经小不点那么一提醒，他还真想起了那么件事。
读小学那会儿，有一年赵东笙到姥爷家过暑假，认识了几个毛孩子，其中有一个额角有疤的男孩比他大几岁，打架特厉害，赵东笙挺崇拜他，给人取了个外号叫小疤。
有一回小疤家大人不在，小疤把赵东笙叫过去玩游戏，玩到半途不经意一扭头，见后面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小女孩儿，硬生生把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捣蛋鬼吓得丢了游戏手柄从地上跳起来。
“我想跟你做朋友。”阮恬将手里那瓶脉动给他，“那，请你喝饮料。”
在厕所里请他喝饮料？
赵东笙没接，很想再戳他一下。
“昨天放学跟踪我的也是你吧。”
“是我。”阮恬点头，然后又摇头，“但我不是跟踪你，我只是想知道你住哪里。”
这他妈还不是跟踪？
“哦——”郑荀拖长了音调，“你找他干什么？”
这人看起来很浪，不像好人。阮恬将拿饮料的手背在身后，垂着眼：“不告诉你。”
赵东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郑荀身侧：“你找我？”
郑荀打了两节课篮球，带着一身热汗回来，见一矮个子男生扒着教室后门探头探脑，他走过去，膝盖顶顶他屁股：“喂。”
阮恬差点扑地上，愤怒扭头：“你干什么！”
哟，这小不点，长得还挺好看。
摊位大叔低头看蹲在地上的男孩，笑问：“小娃儿，吃饼子不？”
阮恬噌地站起来：“我高一了，才不是小……小孩子！”他“娃儿”不出来，怒气冲冲瞪了摊位大叔一眼，“我爸妈不让我吃路边摊！”
听他说话带着异国口音，摊位大叔觉得有趣，又问：“刚从国外回来啊？”
“跟你们没有共同话题。”见来接他的车到了，赵逢背着书包跑过去，“我走了！”
赵东笙和许成互望一眼，耸耸肩。走过两条街，两人在路口分开。
赵东笙背着斜挎包，两手插校服裤兜里，迈着一双长腿慢悠悠穿街过巷，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突然停下，懒懒侧头：“再跟就揍你。”
特别是英语，从没及格过。
赵东笙将信纸连着信封揉成一团，随手丢角落垃圾桶里。
下午放学，许成和赵逢来找赵东笙，三人出了教学楼，一起往校外走。
“你们第三节是语文吧？”许成百忙之中抽空瞅了赵东笙一眼，“你语文作业写了？”
“以为都跟你一样啊。”赵东笙反坐在椅上，一双长腿懒懒伸开，双肘往后搭在桌面上，“我可是好学生。”
许成给他一个白眼，合上作业本，紧接着又抽出一张英语试卷：“你干嘛去了，这一身汗。”
下午上完体育课，回到教室，发现课桌上多了个信封，粉色的。
赵东笙啧一声，将信封丢抽屉里。
坐了会儿，无聊，又拿出来。
赵东笙问：“那人是谁？”
“我爸初恋情人的儿子。”郑荀微仰着头，花里胡哨往外吐烟圈，“初中那会儿就见过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停了片刻又冒出一句：“刚从少管所出来还这么狂，也不知是不是梦游不小心把自己脑子敲下来烤了吃才长那么大个儿。”
可怜的廖主任停下脚步，弯腰撑着膝盖，气喘如牛，汗如雨下——有你们这些兔崽子在，我一点都不好！
郑荀被教导主任叫去训了半节课，回教室时额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语文老师看不下去，让他不用上课，赶紧去医务室把伤口处理一下。
郑荀软绵绵瘫在座位里：“老师，我走不动。”
许成跑得很及时。
郑荀裸着上身慢悠悠走着，还特意绕道与教导主任擦肩，好心留下一句：“小心中暑。”
教导主任气喘吁吁：“穿上衣服到我办公室等着！”
赵东笙松开手，郑荀和许成自动闪开，他迈步上前，在大高个跟前站定：“我是高二（5）班的赵东笙。”他心想真麻烦，但校霸人设不能崩，于是迅疾抬腿，当胸一脚将比他还高出几公分的大高个踹出数米远，“欢迎你来找我。”
“啊啊啊——！！！”
大高个没想到赵东笙会突然发难，更没想到一个在校高中生会有这样的速度和脚力。总之那一瞬间，他心里翻涌的震惊远远多过惧怕。狼狈在地上翻滚两圈，灰头土脸爬起来，吐了口唾沫，c开头的字还没完整说出来，又被悄无声息走到跟前的赵东笙一脚踹回地上：“最好放学后再找。”
已经十月底，天还热得出奇。
也是邪了门了，教室里两台空调突然都坏了，只剩天花板上两个大吊扇半死不活转动着。
顶个屁用。
“闪开！”大高个甩开许成的手，大步上前，扬起拳头就要砸向那张万分欠揍的笑脸，半途却又被人拦住。
赵东笙左手抓着大高个手腕，右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教导主任来了。”
大高个没扭头看，只盯着赵东笙：“怕他老子就不打架了，你他妈又是哪根葱？”
许成额角微微一抽，不愧是郑荀，连竖中指都这么优雅。
“草你妈！”脸上同样挂彩的大高个怒吼一声朝郑荀扑去，许成闪身挡在郑荀身前，“这位同学，你哪个班的？”
“老子哪个班的干你屁事！”大高个又是一声怒吼，“识相的就滚远点！老子今天要撕烂这人的嘴！”
“没什么，就来看看你。”阮恬问他，“你不上厕所吗？”
赵东笙拿支烟咬嘴里，挑眉看他：“来看我？看我干什么？看我尿尿？”
阮恬撇撇嘴，小声说：“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没有。”
许成往他头顶上撸一把，跟着赵东笙大步出了教室。
走廊上都是看热闹的各班学生，黑压压的脑袋连成一排。
赵东笙仗着身高优势探头往北边的篮球场看，许成也看见了和郑荀打架的人，是个大高个。
体委：“我马上做！”
赵东笙：“以后还欺不欺负女同学？”
体委举爪发誓：“绝不！”
体委抖着腿，一边眉毛邪气上挑：“听，不，见，你早上没吃饭啊！”
赵东笙大步上前，从体委课桌上拿了本书，反手往他脑袋上招呼，打一下说一字：“听，不，见，啊？我让你，听，不，见！”
体委弯腰抱头嗷叫：“哎哎哎！东哥东哥我错了！听见了听见了！”
赵东笙丢下这话，转身走了。
阮恬耸拉着脑袋站在原地，只觉肚子更疼了。
＊
等小清离开教室，阮恬又趴回桌面上。早知道中午就不到外面买饼吃了，没有赵东笙家附近那大叔做的好吃就算了，还害他拉肚子，难受了一下午。
慢吞吞收拾好课桌，背着书包往外走，刚出教室，见走道上站着一人，是赵东笙。
阮恬眼睛一亮，紧走几步站他跟前：“赵东笙，你在等我吗？”
“郑荀你干什么去？”
“撒尿咯。”
教室里一阵哄笑声，英语老师气得直拍讲桌：“安静安静！”
“操！”赵东笙捂住脸骂了一声。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英语老师一根粉笔丢过去：“你说什么？！”
赵东笙见那女孩儿眼睛大大的，睫毛又长又翘，怪好看的，当时就心软了，对小疤说：“她爱看就让她看呗，又没什么损失。”
小疤这才没赶人，三人坐客厅地板上玩了一下午游戏。
晚上大人回来，赵东笙从小疤家离开，走出一段见那小女孩跟在后头，赵东笙忍不住回身揉揉她细软的头发：“别跟着我了，回家去吧，不然家人该担心了。”
小疤指着小女孩大喊：“你谁啊你怎么进来的？”
赵东笙拍了拍胸口：“妈呀吓死我了。”
小女孩伸手一指：“你没关门。”
“可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赵东笙，你不认得我了吗？”
英语老师在上面讲课，赵东笙在座位上发呆。
赵东笙用一根手指戳他脑门，阮恬后脑勺咚地撞墙上，声音还挺响。
阮恬皱眉捂着后脑勺：“疼。”
“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赵东笙又戳他一下，“说，为什么跟踪我？”
“我们班空调坏了。”赵东笙抓着衣领扇风，“你们班的可能也要坏。”
许成朝他丢了块橡皮。
“许成！”赵逢突然从教室前门猛冲进来，嘴里大喊，“快快快！郑荀和人打起来了！”
阮恬猛地抬头，双眼亮得吓人：“赵东笙！”
郑荀噗嗤一声笑出来，赵东笙给他一拳，拎着阮恬往走廊尽头走，进了厕所，将里头的人赶出去，一脚踹上门，点根烟咬嘴里，朝阮恬抬了抬下巴：“信是你写的？”
“是。”
与郑荀一起回来的男生胳膊夹着篮球往教室里走，嘴里嘀咕一句：“初中部的吧。”
“这话该我问你。”郑荀懒懒倚在墙上，笑着看阮恬，“小朋友，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我不是小朋友！我高一了！”阮恬恨恨瞪他，自以为凶狠，殊不知在外人眼里那咬牙切齿的小模样儿真是可爱极了，“我没走错！这里是高二（5）班！我找赵东笙！”
“要你管！”阮恬丢下这话扭头就跑，跑出一段又跑回来，板着一张脸，扭扭捏捏伸手一指，“那是什么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要不我买一个吧。”
＊
大课间，阮恬到小卖部买了瓶运动饮料，拿着往高二教学楼那边跑，一口气上三楼。
身后一道人影嗖地往路边的煎饼摊位躲。
还挺灵活。
赵东笙笑笑，又往前走一段，左拐进了小区。
赵逢比他们小两岁，个子又窜得比同龄人慢，夹在两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中间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学生。可能也察觉到这队形太过奇怪，他自觉走到边上，两手抓着书包肩带偏头看赵东笙和许成：“哎你们知道吗，高一（9）班来了个转学生，听说长得特别好看！”
许成：“不知道。”
赵东笙：“没兴趣。”
信纸上有火红的枫叶，很美，字也很美。
可惜不是中文，差评！
九中校霸赵东笙确实长得帅身材好打架也厉害，可他学习并不怎么厉害。
赵东笙想象不出烤脑子的滋味，叼着烟微微皱眉：“他在几班？”
“不知道几班，反正跟我们不同级。不提他了，扫兴。”郑荀掐了烟，到边上洗手，“胃疼死了，走，吃冰去。”
赵东笙：“……”
语文老师笑着磨牙：“那就让你同桌扶你去吧。”
“谢谢老师。”郑荀站起来，拍拍同桌的肩，“走吧。”
两人躲到厕所抽烟。
郑荀头也不回，摆摆手：“好。”
教导主任气得直跺脚，拖着肥胖的身躯继续往前跑。
大高个也跑了，赵东笙出于礼貌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奈何廖胖儿挪得实在太慢。刚好上课铃打响，赵东笙啧了一声，迈开长腿往教学楼方向跑，远远朝教导主任敬了个礼：“主任好！”
“啊啊啊啊啊————！！！”
最靠近篮球场的那栋教学楼差点被尖叫声掀翻。
远处教导主任的怒喊声都被淹没了。
赵东笙站在教室后门的落地空调前，皱眉抹了把汗，转身出了教室，到隔壁6班找人。
许成正拿笔唰唰抄英语作业。
没办法，下节是班主任的课，比起走廊上的自然风，他更喜欢教室内的人造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