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澍:“和你一样。”
游稚点点头,把菜单推到一旁,对老板娘说:“阿姨,老样子,都来两份,谢谢。”
周围的食客时不时好奇打量头发半湿、略显邋遢的游稚,和画风明显违和的程澍,游稚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心想这霸道总裁强行蹭路边摊的戏码真是太恶俗了!然而程澍却眉眼温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很喜欢在这家吃吗?”
程澍十分自然地走进小店,说:“碟太大,东西太少。”
游稚莞尔一笑,心想这是没吃饱的意思?
“小游来啦?”老板娘笑着和游稚打招呼,“还是老样子不?”
程澍不自然地拧了拧袖口,说:“早饭吃了吗?”
游稚:“吃了,公司有饼干零食。你……你怎么在这儿?”
程澍:“工作。去吃个午饭?”
白天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流熙熙攘攘,毒辣的阳光几乎要把人晒到融化。游稚擦了擦额头的汗,有种想冲进一旁大酒店吹着空调吃自助餐的冲动。熟料抬头一看,正对上从酒店出来的、西装革履的、玉树临风的程澍,旁边还跟着几个同样西装革履但长相平凡的青年。
游稚下意识就想和程澍打招呼,然而想了想自己现在的样子,生生按下了手,灰溜溜地低头走了。而程澍却表情不悦,不知朝同伴说了句什么,便径直跑向游稚,饱满的肌肉形状把西服撑得鼓胀,他拉住游稚的手,说:“怎么装作不认识我?”
游稚“呃”了一声,心想自己真是偶像剧看多了,在这演什么傻白甜女主套路?不就是四天没洗澡没换衣服吗?干嘛一副“我配不上你”的样子?
游稚傻愣应和,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肯定要挂上游稚专属的牌子了”。程澍默默取了两瓶凉茶,帮游稚拉开易拉罐,插上吸管,说:“熬了几天?”
游稚强吞下哈欠,说:“在公司待了四天,不过每天都有睡觉。这次的户型比较大,但是客户人很好,估计都不会让我大改,一会儿我交完稿就能回家休息了。”
老板娘端上两碗鲜虾肠粉,两碗鲜肉馄饨,两碗皮蛋瘦肉粥,连续吃了三天外卖,游稚早就馋得不行了,也不管程澍是不是全程看着,就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程澍虽吃得斯文,但进食速度始终保持与游稚一致。
游稚:“他们不是上个月才相亲吗?怎么就……”
李川:“明摆着坑人么不是,哎,我妈还给我张罗相亲来着,我看还是先缓缓,等过两年我有助理了,再去旁边大学城找个小女友泡泡。诶,你呢?上次不是又给安排相亲了?”
游稚摆摆手:“别提了,我那也是生活所迫,现在能活着就不错了,不想结婚。”
游稚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程澍这句貌似简单的询问,瞬息后竟茅塞顿开,心想:我要是说很喜欢,他是不是要把这家店买下来?!然后弄个游稚独家专座什么的,这也太雷了!不行,还是说一般般吧……
“其实……”游稚正要说也没那么喜欢,余光瞥见老板娘期待而凌厉的目光,仿佛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在他饭里吐唾沫的样子。游稚只得干涩地咽了咽口水,改口道:“喜欢啊,最喜欢这家了,每个菜都很好吃。”
老板娘微微一笑,头也不抬地说:“小游不出图的时候可是天天来呢,每次都点一样的,还说怎么都吃不腻。”
游稚看了眼程澍,说:“带朋友来了,我先帮他点。”
在游稚即将坐下的时候,程澍突然拉住他的手臂,顺手扯了几张粗糙的餐巾纸,在游稚座上一抹,擦掉上一个食客留下的水渍。
游稚感激地道谢,提前抢过油腻的塑封菜单,说:“想吃什么?我帮你翻吧,你别碰。”
游稚瞥了眼程澍身后的夫妻小吃店,心想要邀请他一起吃饭吗?可是人家大老板会不会很嫌弃?算了,还是尴尬又不失礼貌地问一嘴吧,于是问他:“嗯,你呢?要不要一起随便吃点?”
程澍浅浅一笑,令游稚心中一动,却想起那个笑的时候总是露出一排整齐洁白上牙的钢卓力格。程澍心情很好地说:“好,但是这不能冲掉周末的约会。”
游稚老脸一红,说:“知道。我还以为你在酒店里吃过了。”
游稚歉疚地说:“抱歉,我……刚出图,身上有点脏。而且看你不是一个人,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程澍顺手翻开游稚的手,眉头微皱,说:“工作这么辛苦?”
游稚缩回手,说:“加班不是强制的,只是我忍不住一次性画完,就……”
游稚见吃的差不多,便悄悄摸出手机扫码,没想到被程澍一手按下,就在他以为程澍要掏出金光闪闪的高贵黑卡买单时,程澍却也掏出手机,利落地付了款。游稚颇感意外地说:“你竟然也用手机支付啊?”
程澍:“怎么?我又不是原始人。”
游稚觉得好笑,趁程澍走出店门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闪到老板娘身旁,小声说:“阿姨,不管别人出价多少,您都千万不能卖店啊!”
李川理解地笑了笑,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最常聊的话题便是漂亮妹子和相亲对象,似乎所有的单身汉都苦于没有女朋友,却又集体瞧不上七大姑八大姨介绍的女孩,讨论过程中也经常提到彩礼、买房、买车和生小孩,仿佛相亲的目的只有一个——把人生路焊死成买房、结婚、生子、挑学校、给孩子相亲的死循环。而曾以为这种生活很遥远的游稚也在记不得多少次被父母强行安排相亲后感到了一丝无力,他总忍不住去想,如果一直和钢卓力格在一起没有分手的话,到现在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在公司闭关四天后,胡子拉碴的游稚哆哆嗦嗦掏出了方案初稿,连续四天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脸颊明显凹陷下去,积劳成疾带来的胃疼也全靠胃药顶着,每次觉得撑不下去时,他总是告诉自己:“再过几年就出去开工作室,到时候剥削毕业生,赚大钱,还可以录教学视频,转行做up主,混个大师名号,有资本挑客户,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然而上海的大人物何其多?不知要几年复几年才能达成梦想。
游稚拿出备用剃须刀,去洗手间抹了把脸,觉得头发有点油,于是就埋头在洗手池里冲了冲。不待头发全干,他穿着四天前的衣服,终于走出了公司大门,刺眼的阳光令他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眯起双眼,用手掌遮挡太阳,如行尸走肉一般僵硬地走向常去的那家小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