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似乎有孩童的抽泣声响起,余娜麻木地看过去,是余耀祖,豆丁大的余耀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问她:“姐姐,怎么办呀?”
“安娜姐……”余娜哀哀地叫,像被推出巢穴的幼鸟。
戴安娜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像要离开。
“安娜姐!”余娜声音陡然拔高,大步追去,却被那纸箱绊倒,里头书本散落一地,她晃了晃,勉强稳住了身形,抬头看到的仍然是戴安娜的背影。
那是在余娜高考完后,两人一起去书店淘到的书,余娜想要的太多,只要不是教科书她便都想尝尝咸淡,戴安娜也一直纵着,在余娜纠结着挑来挑去的时候全部拿去结账,导致有些甚至还没拆封,而已经拆封的那些是两个人都爱看的,好多个夜晚,她们头抵着头,中间夹着丧彪,一起翻阅一起讨论,为书中人的喜怒哀乐或哭或笑。
怎么那时候安娜姐就不说她们的年龄鸿沟了呢?她还夸赞余娜的有些视角是已经被社会荼毒过的她无法想到的。那并不是长者的向下兼容,她是打从心底里喜欢和余娜一起看书的。
骗子。连自己都骗的骗子。
说着,她嘲讽地弯了弯嘴角:“成年人。”
第60� 恶果
a市的小房间等来了它魂不守舍的主人,这儿被戴安娜精心布置过,尽管知道余娜住不了太久,仍被仔细摆成了和402一模一样的布局,连窗外的景色都大同小异。
那令她害怕的冷漠又回到了戴安娜的脸上,她说话都带着刻薄:“喜欢上自己的……抚养人,一个大自己十六岁的女人,在我看来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余娜,你只是想用最低的代价来换取最丰厚的报酬罢了。”
“爱情对你这个年纪的孩……姑娘来说,像块免死金牌,如果没有爱情,那么我的恩情你一辈子都无法还清,而有了爱情,你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继续活在我的庇护之下。你不爱我,爱情只产生于平等关系。我自认和你相处的过程中对你并没有任何的暗示和勾引,所以你只是害怕失去我的庇护罢了。”
余娜惨白着脸,泪如泉涌,戴安娜全看在眼里,可她只是冷淡地启动了汽车:“纸巾在你那边的抽屉里,这点小事应该不需要我来代劳吧?”
丧彪从在车上起就是受到了惊吓的状态,顶着一对可怜的飞机耳蜷缩在沙发缝隙下,猫眼圆溜溜地看着两位剑拔弩张的主人。
“我去公司有些事。”戴安娜淡淡说着,关上了门。
余强也对戴招兰这样说过,然后一走便是好几个月。
余娜沉默着将箱子搬进了房间,新旧杂陈的书籍和糖果绿色的围巾挤在一起,外层是余娜的衣物,她怕车程太颠簸,撞坏了这些书,干脆把衣服塞在缝隙里充当缓冲物。而这箱子,便是余娜的全部行李了。
余娜是压缩自己的高手。儿时搬家戴招兰还会插手,念叨她该带这,该带那,后来有了余耀祖,戴招兰便不再管她了,顶多在看见她因为不带羽绒服而缩成一团时骂上两句。再后来,余娜学会了精准打包必需物,一切不必要的物品都会被她毫不犹豫地丢下,就好像她的人生是一艘容量未知的破烂木筏,她必须时刻注意不要超载,可能到来的巨大风暴像她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时刻敦促她切勿过分贪婪。
可现在余娜有些后悔,这个纸箱太小了,就好像她的人生也如此浅薄简单,只能占据安娜姐这偌大房子无足轻重的一角。
余娜一一抚过房间里的家具,这儿连床品都和之前一样,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她突然搬家的不适感,她想起了出发前安娜姐的笑,那是等待小孩拆礼物的喜不自禁。
余娜坐在空荡荡的书桌边,能看到窗外枝丫横行霸道的树,连这一点也和402很像,她甚至有个荒诞的猜想,会不会正是因为这间房间,安娜姐才决定租下这里?下一秒她又否定了自己,安娜姐对自己的厌恶已经浓得要形成实体了,如果知道她的想法,只会把她给丢出去吧?
房门敲响,戴安娜站在门口,一步不肯迈进:“这是你的,自己收拾下吧。”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余娜虚弱地为自己辩解。
戴安娜像个独裁的暴君,罪名一定,便不再听取任何:“成年人的体面我给不了你,因为我觉得你暂且还配不上。”
“就当我这三年的时间喂了狗。”戴安娜说,“大学四年的学费我会打到你的卡上,之后你的人生就自己做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