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感受到的希望是第一种的话,刚刚诞生的毫无疑问是第二种明确的感情。然而,这比起希望要出其不意得多,是意料之外的感情。
爱。
被神明和世界所爱。
“当然。”
“幸福地活下去,被自己和他人所爱,这就是我赋予每一个生命生存的意义。”世界本源在青黑中睁开巨大的樱色双瞳,祂向所有生灵低语着自己的爱。
爱自己,爱这个世界。
为什么自己不得不活着呢。不管如何思考,也想不到一个最合适的华丽词藻。*
在这种地方,神明也会放下天梯吗?
“因为龙之介和银值得。”我认真地回答他,“所有人都值得活下去。”
虽不知地狱是否存在,如果确实存在的话,那就是像这里一样的地方吧。芥川是这么想的。
外面的人是无法想象的吧,光芒所照射不到阿鼻地狱的深渊。时而外面的人心血来潮往里看,也什么都看不到。黑暗过于幽深,他们的眼中无法映照出任何东西。
也不知道究竟要怪罪谁才好。在这只是无力地接受一切,在这宿命就只是等待一切过去的街道,想要产生感情也不可能。
芥川比看上去还要瘦小,手掌下能感受到突出的骨头。我摸到湿漉黏腻的触感。
“不过是小伤、无碍。”芥川抓住我的袖口,执拗地看着我,挣扎着尝试站起来。
在前天与非法者的抗争中,虽然击退了对方,但也留下了一道横跨腰腹的巨大伤口。经历了暴雨侵袭、情感的巨大波动后,体弱瘦小的芥川终于扛不住倒下了。
“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当然可以!”贫民街实在不适合孩子们成长,他愿意离开我求之不得,我看向旁边偷偷伸出手摸我毛尖尖的女孩,“小银愿意一起走吗?”
被抓包了,银抿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大方地主动蹭蹭她,女孩子发出小小的惊呼,“当、当然!非常荣幸!”
其亦为恸哭。
代替没能得到爱与希望,连人生存的意义也不知道就早已死去了的同伴而恸哭。
被称为“没有心的坏孩子”、不具有感情的少年,以仿佛用尽一生所有气力的声音,向着天空恸哭。
*死亡并不可怕。
因为觉得就算是地狱,也比这里来得舒适。
死亡的痛苦并不可怕。
被眼前这个特殊的存在所爱。
作为回应,芥川放声咆哮。
贯穿夜幕,有如直达云霄的咆哮。
祂这么说着——
然后也被这个世界所爱。
*听到那句话时,芥川感到自己心中诞生了新的感情。
“在我眼里,龙之介和银可以幸福地活下去哟!你们是被世界和神明爱着的好孩子啊!”
激烈的情感在胸中激荡,龙之介听见耳边“嗡嗡”的耳鸣声,大脑仿佛被无形的拳头重击,晕乎乎的却又能听清兔狲说的每一个字。他听见自己再次发问——
“那么,你能够赋予我——生存的意义吗?”
为什么活着呢?
曾被路过的外国人,如此质问过。
对芥川来说,这个问题无法回答。
真是太好啦!
我高兴地原地蹦了蹦,开始考虑他们的未来:龙之介和银还小,送去学校应该会更好吧?不过最终怎么样还得看他们的想法。我是不介意养着他们啦,最近新的小说开始连载了,扫黑除恶的资金也很充足,养两个孩子绰绰有余……
就在我畅想到“作为家长代表被请上芥川兄妹毕业颁奖台发表讲话”时,芥川突然晃了晃就要往地上栽倒,我吓了一跳,瞬间变回人形接住他。
这便是,芥川龙之介,诞生的啼哭。*
第16� 监护人
“在下,可以追随您吗?”芥川定定地注视着我,表情依然凶戾,但是那双小煤炭一样黑漆漆的眼睛只让我觉得他可爱。
因为无穷无尽地继续这样的生活才是折磨。
好几天找不到食物,连杂草也要争抢着下咽,如此这般的日常。
在下雪的早晨睁开双眼,却看见旁边的友人在睡梦中成为了不会说话的骸骨,如此这般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