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在三个人按压下夺下那把匕首,鲜血淋漓溅落,滋润大地但绝不滋润神明嘴唇。
秦寄叫道:我不服!
大宗伯净如琉璃的眼睛凝向他,不服什么?
秦灼代他答:他认。
秦寄叫道:不!
没被三个武士按在地上的秦寄,被秦灼一脚踹倒了。紧接他扑通跪在秦寄身边,对大宗伯说:臣是其君,更是其父,子民之过皆咎于我身。孽子重罪,我愿替他服刑。
于是秦寄追踪那批来自换衣节的马车回到南秦,在金河边,打碎了那座光明铜像。
空空如也。
他的渎神罪名板上钉钉。
是故,我还是那个最了不起的刺客。我还是要行刺。
第161�
秦寄全神贯注,打磨好那把匕首,在杀死萧恒前,准备先拿王虞二人的遗留问题牛刀小试。
秦灼动用世俗君主的权力,为秦寄争取七天时间。这七天里,如果能证明秦寄言辞属实,或秦寄认罪听谛,刑罚皆能减轻。
我不认罪,我不认错。
除非你认我的生命就是一个错误。
除非你认我的出生就是一桩罪过。
秦寄掉头,不是吗?你是怎么怀上的萧玠?据说萧玠是八个月出生,那你是什么时候怀上的他?五月初五吗?
秦灼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秦寄整颗头颅整个身体一动不动,仍死死盯着秦灼的脸。
那个你不得已的分别、终不已的思念。他就是那个阿玠。
秦寄这么想着,温暖又寒冷,嫉妒又心疼。
他嫉妒他萧玠拥有过的童年,心疼萧玠被打碎的童年。
我不服你们的祭祀,你们的审判。秦寄在这里,终于用了你们。
他挣开身上六只手掌,像挣开五指山一样一下子站起来,我不服但有违逆就降罪侮辱,我不服借神名头冠冕堂皇地私刑杀人,我不服一个喝血吃肉的邪神!
秦灼身体战栗起来,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你胡说什么?
被称作大宗伯的少年未置可否。
这似乎是给秦灼一个表心迹的机会。秦灼二话不说,抄起那把作为渎神凶器的虎头匕首,就要割向手腕。
秦寄无法容忍。如果他的生命来自秦灼腹部的第三道伤疤,那他怎么能让秦灼的身体再遭受伤痕?
秦寄被押入神祠,由紫铜大像和他祖宗的灵位一起审判他这个不孝子孙。雪白的大宗伯代神而问:秦氏子寄,你是否认罪?
秦寄说:不。
话音落地时,秦灼一个响雷般快步冲进来。这是秦寄在萧玠雨夜到来后第一次在父亲脸上看到如此神情。
王云楠在潮州留下阿芙蓉的尾巴,一路伸到柳州,在络绎不绝的运输工具里,秦寄居然发现了通向南秦的车马。
这是比萧恒一时存亡更加可怕的事。
这批阿芙蓉不是小数,要论容器,自然是新铸的铜像为佳。而且在铜像装车前,出了一些摩擦事故。这给了人从中间隙的契机。
既如此,你又何来真正虔诚?
你若虔诚,就要改错。
你要改错,为什么没有杀死我?
那年五月初五你和萧恒祭天地拜高堂,洞房花烛不是理所应当?凭什么一个神像夫妻离散的故事就让人不做夫妻,凭什么睡一觉就降这种奇耻大辱把人变得不男不女?你敢说萧玠不是你的儿子,不是你肚子里剖出来的儿子吗?
全部恶毒的话语,没有通过嘴巴,仅经双眼就溅射而出。秦灼不再看他,麻木道:养不教,父之过。
他也不看秦灼,说:他生了我,但代不了我。
他检视自己的童年,发现自己没有真正的童年。就像他可以冷静地做出杀人和被杀的选择,他可以用两年打磨一把匕首,说,我要做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刺客。
所以,你是梁太子的父亲,和我秦太子有什么关系呢?
送走萧玠后,他这么想着,开始打磨新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