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华阳这么想着,替他将铜钱系在左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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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或许为郑绥伤怀,萧玠的行速有所减缓,不得不下马再次休整。期间,几个曾与郑绥相熟的军官劝慰他几回,只是效果甚微。
萧玠道:我当初就不该带他到身边来。
他捏住马鞭,就要上马,突然有什么从袖中坠落,啪嗒掉落土中。声音虽不算大,但因萧玠的缘故,大伙都瞧见了。
一串光明铜钱。
东宫卫忙要追,萧玠喝道,不要管他!身为朝廷命官,忤逆背旨没有任何担当!他爱哪去哪去,我们启程!
秦华阳已快步上前将他搀扶过来,一手替他摸脉,一面叫使团中人:还不跟去看看!
马蹄声立即往林中追去,萧玠却没有任何反应。秦华阳劝他,何必和小孩子置气,到底看在上柱国的面上。
萧玠挥开众人:我不用他请罪。我问你们,段映蓝死日,是谁在东宫看管秦寄?
侍卫们面面相觑,回禀道:是执戟郎岳乾岳坤兄弟,此次不曾随行。
好,没有对证了。萧玠气极反笑,我说宫中严加防范,秦寄是怎么知道的段氏死讯果然是你联合他们作的勾当!
如今梁军已进驻西琼主要城池,然仍有琼兵分散在外,对州府和都城发动多次小型争夺战。如此虻蝇之扰,并未影响整体的稳定局势,没有对梁军据地造成明显挫伤。
这些应当不是段藏青剩余的精锐。看样子,他的军队和据地绝不在城中。
说到这里,秦华阳赞同:西琼地势险峻,半数城镇托山而建,他们的本营应当建在山中,没有内部人引路,绝对难以抵达。从前各代梁皇久攻西琼不下,正是为这个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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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篝火即将燃尽,柴堆毕剥声更加清晰。
突然,寂静被一阵厉声争吵打破。
不过萧玠也没有长期沉湎悲痛,午饭过后,又逐渐提速南下。
随着行程渐进,路上的骑队痕迹更为明显,应当是近日留下的。由于方向过于散乱,使团和东宫卫都派出少量轻骑分头追踪,其余人等继续行进。
时入六月,又深入西南,天气溽热非常。因靠近西琼,众人便改换行装,卸去马具。
秦华阳拾起来递给萧玠,倒没见殿下再戴过。
萧玠接在手里,将左腕伸给他,轻轻道:你帮我戴上吧,我想再见见他。
光明铜钱佩戴在身,亦有感召之意。萧玠当时弃教多少有柳州政治的缘故,心里未必完全割舍得下。如今为聚人鬼,看来愿意回头是岸。
一提郑绥,萧玠更是落泪,话都难说一句。秦华阳忙问他,萧玠只摇头,道:他大哥若在
他额头靠在马鞍上,只是垂泪。众人不敢多劝一句。再过一会,追赶郑缚的南秦侍卫策马回来,冲秦华阳耳语几句。
秦华阳便对萧玠笑叹:这小郑郎气性上来马蹄倒快,连我手下这常跑远路的都没追上。
是,是我!郑缚脸庞涨红,发脾气般冲萧玠叫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一个南蛮竖子,还真就从此扶摇直上了?段氏死有余辜,他是段映蓝的儿子,对殿下你和陛下又包藏祸心,殿下你若早处置他,哪来今日诸多灾祸!就算把他救出来,臣也要为殿下铲除此患!
萧玠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哆哆嗦嗦地以手指他,你好得很!
郑缚在众人面前受他一掌,一时恼羞成怒,众人压他给萧玠下跪赔礼,他反倒把东宫卫一推,扯过一匹马跳鞍跑了。
他对萧玠一笑:令尊如此武功,尤胜武帝当年。
西南山路难行,既有瘴气,又多蛇虫,一不留神就能要命。西琼人有一套走山路的本事,但对外人来说,一脚迈不准就进黄泉。
秦华阳倚树而眠,陡然翻身而起,见萧玠帐篷中跳出个人,竟是郑缚。
紧接着,萧玠踉踉跄跄追出来,满面泪痕,气息无法平复,竟有喘症复发之象。
东宫卫先行一步搀扶住他,忙打圆场,郎官,赶紧向殿下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