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玠道:瑞官在盯着。
萧恒道:那就去瞧你闺女,一整日不见你们两个人,她心里不害怕?
萧玠心知萧恒要单独同郑绥讲话,却不知他要讲什么,低头看郑绥,在郑绥眨眼示意后才缓缓立起,脚步迟迟地出了门。
萧恒盯着他,却问:郑郎也是这个意思?
萧玠抢断道:我的事他当不了家。
他终于有些焦急:阿爹,我是次要,最要紧的是神威炮的事,军备里不知有多少纸糊的老虎、硕鼠钻出的窟窿。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他手腕一翻、手指一紧,就有被冲淡的血水从指缝汩汩涌出。他给郑绥换好伤药,从榻边坐下,对萧恒道:这件事,我们俩刚刚商量过了。
萧恒问:你怎么想?
萧玠道:军防为国之大事,不容有失。无论如何,闵犯不冤,先杀闵宗秀以儆效尤。
倘若真冲萧玠来的,谁是主使?
闵宗秀没有这个胆子,卜南山嫌疑重重,但绝不会是幕后主使。
柳州、世族、南秦,还有屡清不止的影子残部这些年萧玠得罪的人太多了。
萧恒笑了笑:我一直把他当孩子。但他早就长大了。
他看向床边,给郑绥挑铜片的漆盘搁在脸盆架旁,浸血帕子皱成一团,全程被萧玠攥在掌心,仍残存他五指的形状。
萧恒突然问了一桩似乎和前言毫不相干的事:知道给你清创的时候,我为什么要阿玠留下吗?
不是为萧玠居然把秦灼临行前撕裂的裾边给了他,而是为这些年,郑绥一直将它贴身带在身边。
血里火里,未有一刻离身。
郑绥只以为他因萧玠的大胆行动深思,斟酌道:殿下心有担负,您应当高兴。
军械铸造事关重大,只说铜炮,我记得半年都会视检一次。去年是我亲自去,后面是杨士嵘在跑,三年十数次,至少火炮没出过端倪。怎么偏偏就在太子当场的时候出事?
储君亲自观礼,龙武卫中郎将奉旨督视,闵宗秀就算再愚蠢自大,凑也会凑出五门好炮应付得当。非要拿这么几口破烂,他是嫌脑袋长得太扎实了。
尉迟松心惊肉跳,他们是冲殿下来的?
萧玠甫一离开,郑绥就要起身,陛下
萧恒按住他肩头,你躺着就是。
郑绥也不强撑,重新伏在枕上。萧恒看向他手臂,上面绑着一道深红布条,因常年浆洗,已经褪色发白。但萧恒太熟悉那花纹图案,心中一惊。
萧恒看他好一会,点头道:你主意大了。
萧玠叫:阿爹。
萧恒道:去看看药好了没有。
萧恒不置可否,又问:卜南山呢?
萧玠道:我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他看萧恒神色,再道:背后若是冲我来的,如今我安然无恙,不怕他们不再动手。但有举动,必露马脚。
萧恒深吸口气:别的事按下,叫龙武卫全力调查这件事。太子那边我和他说。
***
萧玠边拧手巾边听完萧恒的话。
郑绥摇头:臣愚钝。
萧恒缓声道:郑郎,有你在他身边,我放心。我是要走在他前头的,作为萧玠的父亲,我希望你能更长久地陪着他。
萧恒道:按他的个性,会对火炮营刨根问底。可以告诉他。
郑绥问:全部?
萧恒颔首,今日的情形你看到了。只给他军权还是不够,他得掌握军机要事,得让他知道剑放在什么地方。我本来想把一切都打点好,再交到他手上。
萧恒沉面不语。
试火失败之事原本只干系军防,但今日萧玠在场,性质就完全变了。
如果不是郑绥反应迅速,萧玠会不会被炸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