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淮轻轻叹了口气。今天他破天荒地没有加班,早早遣走了司机,独自驾车,朝着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方向驶去。
银灰色轿跑最终刹停在湖滨后街,夜风沁凉,掠过空旷的街道。人影稀薄萧条,但见这一辆车孤零零地停泊在夜色中。
齐砚淮降下车窗,目光穿过清冷的空气,凝望着不远处那个灯火粲然的门头,街角的灯光在男人眼底镀上一层浮动的柔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此时的窗外,夜幕初临,华灯渐起。从高楼的落地窗向下望去,川流不息的车灯汇成一片流动的星海,明灭可见。
齐砚淮静立在落地窗前,玻璃上隐约映出他模糊的轮廓。就在这恍惚的倒影中,他仿佛听见脑海中响起几道轻柔的声音——
“我想你了。”
温知仪忙,齐砚淮当然也难得清闲。
可每当男人从白花花的纸张和文件中抽身,目光所及,却永远都是空无一人的沙发。齐砚淮纵使不愿,也不得不承认温知仪的欲擒故纵、若即若离很有效果。他确实会多想,也确实会因此心绪难平。
先前温知仪总问他会不会想她,齐砚淮想他大概找不到“不想”的理由,即便温知仪不来、不说,他也一样会想。
“好的,温老师。”宁雅重重点头,“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
可颜若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林霜宁问也没问,就给温知仪拉来了几个新客户。
几位衣着精致的太太在沙发上坐定,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温知仪只得暂缓手头的工作,拿起纸笔,一边倾听几个太太的要求,一边着手画稿设计。
“那你去找我的时候也没通知我。”齐砚淮理所应当地开口。
“可是已经很晚了,你到底来干嘛。”
“我想你了。”齐砚淮脱口而出,“这个理由充分吗。”
站在二楼楼梯的平台上,温知仪看见了几日不曾见过的男人——一身考究的藏青色西服,应当是刚从公司里赶来,却没怎么显出风尘仆仆的劳累,站在一楼明润的光影下,反倒多了几分丰神俊秀的味道。
有一瞬间,温知仪甚至怀疑自己看见了22岁时站在教学楼外等她放学的齐砚淮。
二人遥遥对望,温知仪稍顿,率先开口:“你怎么来了?”
“温老师,楼下有人找你。”宁雅站在三楼平台,通知工作间里的温知仪。
“找我?都快九点了,谁找我。”
彼时温知仪正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往项链上的凹槽上填钻,听见这话,头也没抬地问。
“改一下?”温知仪眉头紧锁,“离活动还有十二天,现在跟我说要大改?”
温知仪随后抽出手机,拨通了孙则的电话。
两人好一顿沟通,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孙则一个劲儿地给温知仪赔礼道歉,说这是颜若那边的要求、他也很难做。话里话外让温知仪吃了这个“哑巴亏,”忍一忍,满足颜若的要求,等剪彩活动一过就好了。
他低头,再次打开手机,盯着那个粉色头像的聊天框怔愣出神,一直到手机熄屏。
周遭安静一片,间或有行人的交谈声簌簌钻入耳内。在裹挟着静谧与涩冷的夜里,齐砚淮打开门下车,一步一步走向那家熟悉而又陌生的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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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不想我?”
“......”
温知仪就像一朵妖冶的罂粟,齐砚淮拼了命地想要摆脱。可那香气一旦漫起,他便无力抵挡,戒也戒不掉,忘也忘不了,最后成了瘾,成了轻而易举能勾起他心潮的瘾。
反倒是温知仪,自己口口声声说想他,结果来了几天就放弃了。到底是原本就哄骗他,还是说有新欢了也未知。
齐砚淮也不是没想过给温知仪发个消息问一问,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凝视着那个沉寂的对话框良久,最终也还是黯然放下。
齐砚淮觉得自己要有骨气一些,可那点骨气还有男人的自尊心在温知仪眼里好像根本算不得什么,反正她也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要满足一个人的需求尚且要耗费不少心力,更何况是三四位眼光各异且挑剔的女人。加之几人还时不时聊起题外话,不知不觉就跑远了。
温知仪既不好打断,也不好抽身,只能耐着性子陪在一旁。这一耽搁,一整天的时间便又所剩无几了。
接下这些太太的定制,温知仪就必须要花时间去购买原料和联系工厂。原本颜若那边的时间就很赶,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任务,忙得温知仪焦头烂额,带着宁雅几乎天天熬到凌晨,再难抽出时间和精力去应付齐砚淮那边的事。
此言一出,别说温知仪,就连坐在一楼前台的宁雅也情不自禁瞪大了双眼。
——这么直白?!不过也不知道她老板吃不吃这一套。
“我忙着呢。”温知仪回复说。
“我不能来吗。”来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也没跟我说,来的有点突然了。”
温知仪这时还穿着围裙,头发松散地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站在原地不断绞着手指。
“不知道,是位男士,长得还挺帅的。”宁雅笑嘻嘻地回。
“男的啊......”放好那颗小钻,温知仪才接着说:“你让他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
把镶嵌这步做完,温知仪才把右眼的放大镜取下,也顾不得擦手,便急匆匆跑下来。
而温知仪合同签了,钱也付过去了,离正式活动举办还有十二天,她居然要按照颜若的要求修改她设计的珠宝作品。
电话挂断后,工作室里一片寂静。宁雅小心翼翼地走近,低声问:“温老师,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温知仪面色凝重,坐在沙发上思考片刻,叹了口气,只说:“小调一下吧,她的要求我看了,多余的配饰库房里还有,工艺也不算很复杂。你和我这两天辛苦一下,争取早点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