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淮却兀自别过头,把目光投向玻璃柜里金灿灿的展品。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多愁善感不是很正常吗?”
“我只是觉得,你不太像是那种会为了小事伤春悲秋的人。”温知仪觑了眼齐砚淮。
“当然了。”温知仪回答,脸颊上陷出一个小小的酒窝,“你愿意给别人介绍我的画,还愿意在下雨天送我回家,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接连两个问题都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齐砚淮绷紧的心弦总算松了几分。他伸手揉了揉眼皮,但心里却还在为刚刚温知仪不解释他身份那件事耿耿于怀,明明温知仪自己也认可他们两个的关系,却一直在回避。
但齐砚淮又不可能直接问“那你为什么不跟你发小说我们两个是朋友?”、“可你前几天还说我们两个是同学。”、“你真的觉得我们是朋友吗?”
“你今天,有没有不想跟我一起来。”
温知仪眨了眨眼,“没有啊。”
齐砚淮一噎,随后道:“就没有因为来的人是我所以有点失望?”
二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在空气中轻轻相撞,昏黄的地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在尽头处暧昧模糊地重叠着。
不知怎的,温知仪忽然觉着齐砚淮有些不太高兴,看她眼神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她又说错什么话了?
但是因为味道太好,并且价格适中,所以登门的人络绎不绝,预约甚至已经排到了一年后。
“放心,拐不跑你。”齐砚淮站到温知仪旁边,眼皮轻垂,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朗声道:“走吧。”
两人踩着石板路往巷子里慢悠悠走着,大约在巷子中段,有一间亮堂堂的屋子,上头没有招牌,也没什么醒目的标志,只能隐约听见里头传来的嬉笑声以及碗碟碰撞的声响,缥缥缈缈,有种不太真实的烟火气。
齐砚淮带着温知仪走进,立刻有一个年轻女孩迎上来,笑盈盈地说:“两位有预约吗?”
两人在艺术馆里转了大半个下午,等结束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温知仪本来还想对齐砚淮说声“今天谢谢,”就听见身旁的人开口:“我请你吃饭,去不去?”
齐砚淮的尾音轻轻上扬,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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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那四个字更先来到的一定是温知仪逃避和震惊的目光,然后语无伦次地拒绝他,最后离他远远的。
所以他不能这么冲动,一定不能。
“没事。”齐砚淮的神色松动几分,笑了笑说:“我们走吧,感觉这里空调吹得有点冷。”
——怎么跟别的男人就那么驾轻就熟,到他这里就腼腆内敛了,就沉默不语了,他给温知仪下哑药了?他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齐砚淮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心里忽然有股气“噌噌”往上冒,偏偏他又不可能因为这个去质问温知仪,因为她们两个确实不是男女朋友,就只能自己消化这点子莫名其妙的小情绪,但这才是让齐砚淮最生气的地方。
但是温知仪哪里知道这些,严启桓一走,她还是像刚刚那样游来逛去,分神之际,甚至还把齐砚淮撇在了三步开外的地方。
是啊,他确实很少在乎一些可有可无的细枝末节,但齐砚淮不觉得温知仪当下对他的看法和心情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总之这件事确实很让齐砚淮烦忧,和温知仪有关的一切占据了他的思绪、影响了他的心情、干扰了他的生活。人好像有了喜欢的人就变得不像自己了,过于直白怕对方逃避,太隐晦又怕对方听不懂。想进一步不知该从何说起,退一步却又难以心甘情愿。
齐砚淮也冲动地想过,要不就在此时此刻直接跟温知仪说“我喜欢你!”
他是很想问这些问题,但是显得他话好多,又没什么情商,
齐砚淮心里七上八下的,心情与方才相比好像也没轻松多少,只得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今天怎么了?”温知仪有些担忧地看向齐砚淮,“怎么突然那么多愁善感。”
温知仪有些怔愣,之后又摇了摇头,“我一开始是觉得有些突然,不过对象如果换成你的话,其实也没有特别难以接受。”
顿了顿,温知仪仰头看向齐砚淮,“而且,如果我真的不想跟你一起来,我会拒绝的,我不会做让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所以,既然我和你一起来了,就说明我愿意跟你一起逛展览呀。”
齐砚淮刹那间怔忪几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他喉结轻微一动,接着问:“那,你觉得我们两个算朋友吗?”
齐砚淮这时踱步上前,离温知仪近了些,黑眸微垂,盯了她几秒后缓缓启唇:“温知仪。”
自己的名字从男人喉间划过,带着几分淡淡的哑,忽而听得温知仪脊背一颤,连忙应声:“怎么了?”
齐砚淮双手插兜,静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出自己从进门前就一直在纠结的问题:
“有,我姓齐,一共两位。”
“原来是齐先生,好的,您二位这边请。”
两人落座,齐砚淮才开始跟温知仪讲这家私房菜的来历。说是江城以前一家大酒楼的厨子退休以后觉得乏闷,所以开了一家私房菜,独门手艺,位置偏僻,只能预约,而且每天只接待特定数量的客人。
黑色轿跑从热闹的主干道穿过,越走越安静,最后七拐八拐来到了一条窄窄的巷子。
天渐黑,巷口的老式路灯漫起昏黄的灯光,在石板路上撒下一圈圈模糊的光晕。
温知仪下车,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致,不免有些好奇:“这里好偏,真的有吃饭的地方吗?”
“你冷了吗?”
“没,我看你穿得薄。”
“噢,我不冷。”
齐砚淮亦步亦趋的跟在温知仪身后,这走着走着,二人就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偏厅。
这个厅内展示的珠宝有些特殊,纹样太不多见,普遍都是些看不懂的经文。材质也五花八门的,很多都是璎珞、玛瑙还有黄金。里里外外都透露着浓厚的宗教气息,也难怪这里的人会那么少。
温知仪于一个玻璃展柜前驻足,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去望齐砚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