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季抒繁,你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很多次我都想破罐子破摔,但到最后我都没舍得。”纠缠的痛苦从来不是单向的,贺征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他受伤的右手上移开,像到了马拉松的最后一公里,声音从喉咙深处碾出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这一次,你终于成功了,面对你,我提不起爱,只觉得困扰,手受伤了,就去医院,在我这干耗着没意义。”
“手受伤了,开不了车。”季抒繁怔忪地看着他,意识到贺征是动真格的,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心里就像被倒进了一卡车水泥,以最快的速度凝固着。
“呃啊——”门没合上,反倒听到一声压抑的闷哼,贺征吓了一跳,回过头,果然看见季抒繁倒退了几步,捂着右手,面露痛色地倒抽气。
“你他妈傻逼?拿手挡什么门!”贺征气炸了,下意识想把他带进屋包扎,却又心知这大概率还是苦肉计,胳膊小幅度抬了一下,就立刻止住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纵容,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我好不容易才让你开门,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季抒繁疼得鼻尖都开始冒汗了,被夹到的四根手指迅速肿了一圈,清晰可见黑紫色的淤血。可这些都是次要,贺征克制的动作落入眼中,让他失神了好几秒,无尽的酸楚像海浪般拍打向他。
“季抒繁,我们分手了,你听得懂吗,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消失。”贺征逼近了,攥着他的衣领将他拎起,眼中闪着泪光,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趁我还没完全觉得认识你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给我滚!”
闻言,季抒繁松散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直,来之前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辩白陈词,被贺征眼角的泪花衬托得苍白可笑,他并不觉得曝光五年前的事是不可原谅的,借这个契机,既能收购蓝镜,把邵仲翔送进监狱,又能在舆论过后帮贺征洗刷曾经的冤屈,唯一不妥的就是他顾忌贺征不同意曝光,选择了隐瞒,先发制人,仅仅如此,后果怎么会严重到让他无法承担……
可以解释清楚的,只是需要时间。
即便他才是那个犯错的人,这件事也很难善了。贺征意识到这一点,不得已接通电话,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对方用冷静到冷酷的声音说,“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那又如何,你按了这么久门铃,我都当没听见,看不出来我不欢迎?”贺征漠然道。
季抒繁呼吸一滞,心脏后知后觉地疼痛着,现在的贺征比他们还没确定关系就闹僵的时候更难接近,可道歉和挽留的话涌到嘴边又成了威胁,“开门,我倒数三个数,再不开我就直接踹,你躲到这里,应该不会想把动静闹得太大,三——二——”
“……”贺征心中警铃大作,顾不得和这位素未谋面的邻居说一句抱歉,抓着季抒繁的胳膊躲进了屋子。
门一关,世界又安静了。
贺征迅速和季抒繁拉开距离,同在一个屋檐下,把他难受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烦躁地搓了把后脑勺,骂了声“操!”。
也许,威胁未必是真威胁,而是说不出口的爱和挽留。
“贺征,我怕你不够了解我,所以推心置腹地跟你强调一遍。”季抒繁眨了眨干涩发痒的双眼,挺直身躯,脸上重新挂出蛊惑人心的笑容,“我这个人唯利是图,自私又傲慢,缺乏对道德的认知,根本不会给自己设立什么狗屁底线,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跟我好了这么久,知道我的弱点和命门,我怎么可能放你离开,这辈子,就算不爱了,你都必须待在我身边,生老病死,我都替你买单。”
疯子。倒了八辈子血霉,被疯子缠上了!
【作者有话说】
点播一首alin的《失恋无罪》~
第93� 天性残忍
贺征像被一根从天而降的长针笔直地捅破头颅,钉在原地,走不得,动不得,灵魂随着节奏越发狂躁的门铃声狠狠颤抖着。
只是这扇门不会再为某人而开了,心软的代价沉重又昂贵,他付不起了。
约莫过了比一个世纪还漫长的十分钟,门铃终于不再饱受摧残,贺征揉了揉耳朵,以为门外的人放弃了离开了,紧绷的身躯刚得到松缓,那开了静音模式的手机又在疯狂震动。
不可以。如果不爱了,那就恨,恨也是一种强烈、持久的记住,比失去好千倍万倍!
“那就打车,堂堂季总,千亿身家,不至于连打车费都付不起。”贺征精疲力尽,缓缓退回屋内,“伤了右手很不方便,早点去医院看看,别影响半个月后的收购签约,延长我的背锅期。”
“你说得对。”闻言,季抒繁收起了那副不起作用的可怜样,垂眸的几秒,似乎做好了某种决定,语气重新变得轻佻,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无情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筹谋了这么久,该得到的一分都不能少,少一分,我都会在你身上讨回来,我说到做到,所以,贺征,让我进去,帮我包扎,我们还有谈判的空间。”
贺征是,连他打个喷嚏,都要上赶着给他煮姜茶的人……
是他说一句饿,凌晨三点都会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做宵夜的人……
是明知他的恶劣,却依旧温柔包容的人……
他疯狂给自己洗脑,才抵消一点点跌下悬崖的失重感。
“是错误就纠正,有怨有气,你都可以跟我发。”季抒繁眼中燃起偏执的火焰,冰凉的双手覆盖在贺征的拳头上,“别说分手,不可以。”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贺征厌恶地、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开,转身,进屋,摔上门。
“咔哒!”门开了。
从下午到晚上所有被有意克制的情绪如火山般喷发了,贺征走出门,面部肌肉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抽搐,整张脸看起来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抚平的名贵画作。
“贺征,我——”季抒繁眼睛一亮,剩余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一拳打在右脸,身体不稳地踉跄好了几步。
不管用的什么方式,进来了就行。季抒繁看着贺征的一举一动,从里面琢磨出“排斥”二字,鼻尖猛地一酸,右手又疼得打颤,不得不徐徐吐气,维持表面的淡定,然而视线在客厅飘荡了一圈,在垃圾桶里看到那些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时,瞳孔终于无法克制地震颤了。
他左脚微微往前蹭了一步,酝酿着想说“对不起”,贺征却蓦地看向了他,眼里升起雾霭般浓重的悲伤。
根本没办法沟通,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舌,贺征气得偏头痛都快犯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隔壁套间的门突然开了,泻出一地流转的彩色光晕——
一个一米八九、喉结突出、妆容淡极生艳的苗疆“少女”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用破锣嗓子震天动地地骂道:“有病吧?是不是有病?大晚上的,一会儿门铃按个不停,一会儿打来打去,我在家直播,你们可倒好,尽给我贡献直播效果!两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小区出门左拐直走二百米就有一家拳击馆,上那儿去打一架,谁赢谁牛逼!妈的,一个两个长得人模狗样,怎么一点素质都没有!”
贺季两人被骂得面面相觑,尚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位xxxl号少女又“咦”了一声,朝贺征扬了扬下巴道:“哥们儿,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啊,好像那个谁……谁来着,我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了。”
“你威胁我?”抑扬顿挫的四个字像是从胃里呕吐出来的,贺征目眦欲裂,痛到不知道痛是种什么感觉,这一刻,他真的生出一种想和季抒繁同归于尽的冲动,活着的时候爱恨都这么隆重,死了也别喝孟婆汤,这种烂人,干脆生生世世都烂在他手上,别再流入市场祸害别人。
“……随你怎么理解。”季抒繁目光不错地盯着他,把他每一瞬的表情都在心里重演、慢放,表面却装得无比洒脱。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求一个从小就被没收了爱的人表达爱,无异于逼着他把柔软的腹部和匕首一起交出去,太难了。
他挂断,他又打,反反复复,彼此折磨。
贺征不胜其扰,正想拉黑关机,门铃又冷不丁响了一下,仅仅一下,悠长的调子里充斥着警告意味。顷刻,比怨恨、愤怒先来的,是入骨的寒意,贺征浑身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那种感觉让他联想到小时候雨天一个人待在家看《狂蟒之灾》的惊悚感,仿佛此刻等在门外的不是人,而是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蟒。
季抒繁从来就不是个会采取和平手段解决问题的人,从他曾经不分青红皂白地在高速上别蔡煜晨的车就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