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抒繁“噗嗤”一笑,两肘撑在吧台上,眼中光华流转,“你凭本事赚钱,喝死了算我倒霉,请——”
“真爷们儿!今天见到本人,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有钱人那么多,偏偏大家都惦记季少了,抛开人品不谈,跟你睡一觉,这辈子都有了。”调酒师简直要溺死在那眼神里,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手中的动作却行云流水,玻璃量杯在指间上下翻飞,琥珀色的威士忌、透明的柠檬汁和糖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一滴不洒地落入雪克壶。
“宝贝儿,你很漂亮,第二性征再明显些,我们会度过很愉快的夜晚。”谈笑间,季抒繁在计算机上按了五个9作为开场。
季抒繁听着这雌雄莫辨的嗓音,有点郁闷,“我来gay吧,想找个男调酒师来给我调酒,美女,你能理解吗?”
“我不是美女。”调酒师揉了揉平坦的胸脯,自证道,“我只是比较像美女。”
“……ok,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季抒繁抿了抿唇,把手机放到台面上,点开计算机后,将手机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对着调酒师,“我不知道喝什么酒,你可以随意发挥,从现在开始,你每调一杯就在计算机上按两个数字,十点前灌得醉我,我就按计算机上的数字给你小费,灌不醉,我就只结酒钱,怎么样,要不要跟我玩?”
和上次来的步骤一模一样,季抒繁刚一只脚踏进门,比头牌更像头牌的杨老板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今儿个是哪儿的风这么懂事,把季少给我吹来了!”
“杨老板,又见面了。”季抒繁意思地朝他点了下头,提前打断施法,“今天不点灯,不开包间,也不带人走,只在吧台喝几杯,麻烦帮我挑个好位置。”
“季少这是有心事啊,我刚想说,新来的几个弟弟正巧是你喜欢的型呢,看来他们是没福气跟着季少吃香的喝辣的了。”杨硕语气里不乏可惜,但依旧很爽快地领着季抒繁往吧台走,一点都不担心赚不到他的钱,“我家的调酒师在b市自认第二,那就没有哪家的敢认第一了,今晚肯定叫季少喝高兴了!”
季抒繁沉默地拥抱了jonathan,而后转身离去。
第69� 情景再现
交代完william两天内查清孟浔重新出现后的所有事,季抒繁就拿了车钥匙,独自开着车围着城市兜圈,从柏油马路冲上高架桥,太阳如一颗琥珀糖融化天际,不匀称的晚霞将天空韶染成粉紫色。
“绑架犯也配说‘君子’两个字?”季抒繁抬起下巴看着他,拳头攥得咯吱响,“你跟踪我到底想干什么!”
“用词太重了,我可没有跟踪。”孟浔掸了掸皮衣袖子上溅到的酒液,左耳的黑钻耳钉在彩色激光的折射下显得异常妖异,“阿繁,我说过我们缘分未尽,所以,不管在哪里碰到,你都不应该觉得意外。”
“砰!”
季抒繁莞尔一笑,拿起手边的大衣,正准备离开,余光中闪进一道黑影,迅速坐在了他右边的高脚椅上,“来杯negroni,谢谢——”
又是那家伙!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桃花眼,左手的食指和无名指上甚至还戴着那对tiffany银戒。
“怎么停了?”季抒繁看了眼手表,提醒道,“你还有机会。”
“……季少,你不能再喝了。”尽管季抒繁嘴上说喝死了算他倒霉,但调酒师心里清楚,真死了自己这辈子也就到头了,错失暴富契机,难忍心痛道,“酒量再好,也不能去挑战生理极限,急性酒精中毒会休克的。”
季抒繁看穿他的顾虑,无趣地用指尖轻轻敲着酒杯壁,给了他将近一分钟后悔的时间,见他仍没有动作,这才收起手机,淡淡道:“游戏结束,你输了。”
他不信。
顾泱爱某个不知名的女人,爱到成了家、立了业,却依然忘不掉,听到一个真假不知的消息,就抛下所有,自私地死在雪山。
季抒娅爱林叙墨,十九年惦念,却换不来一次心软。
“拒绝人也很娴熟呢。”调酒师脸上一瞬哀怨又一瞬惊喜,雪克壶在他手中活了过来,一阵充满力量与韵律的shake之后,呈上了一杯姜黄色的盘尼西林,“太阳下山就是喝酒的讯号,希望这杯精神布洛芬,能为您止疼。”
二十多度的酒对季抒繁来说和白开水无异,他也懒得拆穿调酒师巴不得他多喝几杯的真实想法,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酒喝得越来越混,度数也越来越高。
十点还差一刻,调酒师看着计算机上长串的数字、台面上十来个空荡荡的酒杯,以及只是脸颊和脖子红了一点的季抒繁,人傻了——从第五杯开始,他就看出来季抒繁是个海量的,想灌醉他绝非易事,调酒没再留后手,一杯烈过一杯,毫不夸张的说,就是换霍乱的老板杨硕来喝,抗不过七杯也该趴下了!
至于为什么是十点……
谁叫贺征那缺心眼的今天是夜戏,还要拍到十二点呢,从霍乱赶去影视城,两个小时足矣。
调酒师理解了一下游戏规则,瞳孔都快挤成钞票的形状了,咽了咽嗓子道:“冒昧地问一句,喝死了,要我负责吗?”
霍乱的吧台很宽,黑花岗岩打造,跃动的幽蓝色灯带一亮,好似一条分隔现实与虚幻的冥河。
杨硕走后,季抒繁和一位被特意安排来的个子不高、五官秀气、喉结不明显,还长发及腰的年轻调酒师隔着冥河,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季少,想喝点什么?”调酒师从头顶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干净杯子,开口问道。
而后越兜越快,越兜越没有路线,等他反应过来,天空已经被夜色笼罩得没有一丝缝隙,车子也停在霍乱酒吧前。
借酒浇愁一向是个不错的选择。
晚上八点的霍乱才刚刚开始热场,不停变换的彩色激光将空气切成碎片,dj在打碟台就位,漂亮的手指动一动,就将低沉的爵士乐逐渐变成欢快的爱尔兰民谣,气氛也随着鼓点渐渐躁动起来。
孟浔话音刚落,二楼某一间包厢里传出一声穿透整间酒吧的枪响,和二十年前最辉煌的港片里的画面一样,dj台上的音乐戛然而止,世界陷入了半秒的死寂,而后随着一个女人惊恐的尖叫,混乱如涟漪般扩散开,一部分原本在卡座里玩骰子的消费者和端着托盘走来走去的服务员迅速从腰间掏出配枪,组成战术队形控制场面。
“砰——砰砰——”
季抒繁脚步一顿,理智好似顺着火引烧光了,扔掉大衣,抄起吧台上的一个空酒瓶就往他脑门儿上砸,“操你妈,阴魂不散了是不是?”
孟浔有所防备,抬起胳膊挡了一下,但仍然疼得眉毛一抖,站起身,从他手上抢走酒瓶,“咣铛!”一声扔到地上,“阿繁,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周围人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纷纷往后退,给他们腾出宽敞的位置干架。
调酒师苦笑。
“不过你调的酒为我止了疼。”季抒繁指着他斜后方一个上了锁的玻璃柜里存放着的一个水晶酒瓶道,“这瓶macallan lalique在这里存了很久了,正好送你。”
“送、送我?”调酒师觉得自己死去的心脏又活蹦乱跳了,像看财神爷一样看着季抒繁,他爹的,57年的macallan lalique,随随便便都能卖个一百万,发了发了!
季抒繁也曾爱孟浔,结果是只差二十秒,就挫骨扬灰。
但他也没有反驳。
因为无意间捡到的贺征,好像真的不求什么,像个笨蛋一样,一心一意地在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