唵普隆娑哈 唵阿弥达阿优达底娑哈。
这里烟雾迷蒙,许嘉清看不清前方的路,更别说用布蒙住眼的江曲了。他又问:“你不怕死在这里吗?”
刚好叩首又抬首,江曲说:“那就死在这里。”
江曲用绳子把许嘉清绑在自己身上,他的步伐很重,也很稳。许嘉清问:“这是哪里?”
江曲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回答了这句话:“阿尼沃朵。”
许嘉清微蹙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曲就五体投地跪在地上磕长头。他的手已经烂了,磕长头的人手上都会有个小木板保护手,但是江曲没有。许嘉清终于想起来了什么是阿尼沃朵。
走廊外医生匆匆赶来,江曲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又被赶出病房。医生关上门说着听不懂的话,江曲看着自己的手,感觉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这回轮到江曲做梦了,梦见一切重来,许嘉清娶了央金。婚礼上他喝了许多酒,摇摇晃晃往前走。
晃着晃着,他又被人晃醒。医生抓着江曲的肩膀说:仁波切,我们已经尽力了,但现在只能听天命。
江曲学着医生的样子让许嘉清侧着脑袋,不停去按床边铃声。江曲不敢喊,他怕吓到许嘉清。他也不敢离开,怕他一走,许嘉清就不在。
许嘉清微微翕张着唇想要说些什么,江曲按着许嘉清的唇角说:“嘉清,你不要说话,张开嘴呼吸,求求你,求求你……”
许嘉清不明白江曲在求什么,但江曲把头磕在许嘉清太阳穴上,不断反复这句话。好像求得多了,许嘉清就会好,然后拉着他的手一起回家。
许嘉清……
许嘉清。
许嘉清!
这里是尊胜佛母的道场,道场的名字很好听,但也改变不了这是荒山的事实。江曲的膝盖把白雪染红,许嘉清说:“你就不怕你的血吸引来野兽?”
江曲胸前的衣裳几乎褴褛,他是白袍神官,可如今他的袍子上尽是黑灰。雪好像又下得大了些,江曲摸索着,给许嘉清戴上帽子。为了防止雪盲,他的眼上有层白布。
许嘉清说:“这里没有我想的漂亮。”
江曲愣住了,缓了好一会,才又踏着步子往前走。三步一叩首,一步诵一遍顶髻尊胜佛母心咒。
江曲冲进病房,许嘉清睡得很沉。他醒来的时候本就不多,如今就更少了。医生说是打了太多针的缘故,江曲看着点滴,觉得这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他甚至叫了央金来,可到最后央金也唤不醒许嘉清。外面雪下了一宿,江曲不知道坐了多久。仪器和针药已经对许嘉清不管用了,江曲取下许嘉清的呼吸机,把他背在自己肩上。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等许嘉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地方。天地一片素裹,就连江曲头上也是一片雪色。这么大的雪,许嘉清却并不冷。
旁边的机器很吵,响个不停。他的鼻血快染红了整个枕头,许嘉清好似终于缓上劲,颤抖着抬起手。
江曲愣了几秒,难以置信的抓住,贴在自己颊上。江曲想说我错了,许嘉清我放你走,可是是许嘉清先开的口。
他的声音很轻,但江曲听得很清晰。许嘉清说:“江曲,我是不是要死了?”
凄惶中,许嘉清骤然睁眼。耳边不停嗡鸣,许嘉清什么都听不清。他被一个人抱在怀里,那个人的手很冰。许嘉清喘不上气,努力想要呼吸。
鼻血流得到处都是,江曲颤抖着手取下呼吸罩。许嘉清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江曲,可是许嘉清浑身都很疼。他从小在内陆长大,怎么也适应不了高原的环境,更别说他还生了个孩子。
江曲不停用手和袖子去擦许嘉清脸上的血,外面又开始纷纷扬扬漫天下起大雪。江曲抖得比许嘉清还厉害,许嘉清感觉雪飘进来了,不然他为什么会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