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母亲疯了,把那个女人楼上推了下去,一尸两命。”
“拿刀去砍父亲,把他吓得此生无法再生育。外公疏通关系,给母亲开了精神病证明,关在家里。”
“家里没有人,所以母亲只能折磨我。”
许嘉清不想听,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忘了陆宴景是个神经病。
双手死死抓着车座,陆宴景把油门踩到底,前方是万丈山崖。
陆宴景说,他是随母姓,母亲家非常有钱,可母亲却看上了位穷小子。
开车行驶在下山的路上,许嘉清去看陆宴景映在玻璃窗上的脸。
山上只有他们,陆宴景开得快极了。
摇下车窗,风把他们的头发吹乱。
说着说着,陆宴景竟然抱着墓碑大笑起来。
山上有风,声音钻进风里,吹到许嘉清耳旁时,被扭曲成了哭泣。
他背过身子去看海面,难得心下酸苦。
陆宴景在心里嘲笑他,明明自己都怕得不行,跪在地上浑身都在打颤,居然还能分出心思安慰他。
苍兰花香混杂着温热的体温,许嘉清抱着陆宴景,去拍他肩膀。
他说:“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应当向前。”
“那时外公在海外,只有我在深港。我得看着他们把母亲铲起,把这滩东西送到火葬场。”
陆宴景浑身颤抖,死死抓着许嘉清胳膊。
他没有说话,任何安慰人的话,此时都太轻了。
许嘉清无言,可陆宴景却愈发激动了起来。
“回家以后她又恢复了正常,我以为她好了,我真的以为她好了!”
抓着许嘉清双臂,滑跪在地上:“直到有一天我说我饿了,她给了我钱,让我自己出去吃饭,顺便给她买一份。”
夜晚的海一片漆黑,就像一张大嘴要把人吞噬。
陆宴景的手就像钳子,抓得许嘉清疼极了。
陆宴景看着许嘉清:“浪把船打翻,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陆宴景去抓许嘉清头发,笑得温柔极了:“我多希望她只是折磨我啊,可是她脑子清醒的时候又对我太好。抱着我说话,和我道歉。说她只是病了,她会好好吃药,求我不要怕她。”
“我只是个孩子,母亲喜怒无常,我怎么会不害怕。”
“于是她病得更加重了,可我八岁生日时,她一整天都很正常,拉着我去海边吹风。”
这棵大树三个人都抱不住,直冲云霄,树冠如伞。
许嘉清遥遥看见陆宴景跪下,抱着墓碑说话。
他以为陆宴景在与母亲互诉衷肠,可陆宴景说的却是:“母亲,你的计划落空了。”
“拿针扎我,不给我饭吃,把我捆起来挂在房梁上三天三夜,几乎把我折磨死。”
又是一个急转弯,几乎半个车身都甩到了外边。
许嘉清甚至还有心思想,豪车就是不一样,要是别的车,他们估计现在就在海里。
这是个狗血又恶俗的故事,用一句话概括便是:贤妻扶我凌云志,我赠贤妻私生子。
陆宴景看着许嘉清,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索命厉鬼。
苍白的脸,充满血丝的眼。兴奋至极。
有好几次许嘉清甚至以为他们会掉到海里,却惊险过弯。
陆宴景看起来与往常一样,眸子却越来越亢奋。
他说:“许嘉清,你想听我母亲的故事吗。”
他也想母亲了,这么久没有回家,母亲一定想他想得眼睛都要哭瞎了。
可他不能回去,不能回去连累母亲,让她成为威胁他的工具。
直到天快黑时,陆宴景才来叫他回家。
许嘉清与他面对面跪下,就像夫妻对拜。
他伸手去揽陆宴景脑袋,把他抱在怀里。
什么话都没讲,又好像什么话都讲了。
“当我提着打包好的饭回家时,看到了她落在地上的尸体。”
“许嘉清,你知道跳楼的人是什么样吗?”
“脑浆流了一地,身体扭曲,甚至可以看到内脏和肠子。搬都搬不起来,要用铲子铲。”
许嘉清不敢说话。
陆宴景说:“她救了我。”
“她根本不会游泳,她用尽浑身力气举着我,自己几乎要溺死。如果不是刚好有一只渔船要回港,我们真的会一起死。”
“那天的风浪很大,只有她独自撑着一只小船。来到海中央,船几乎要被浪打翻。”
“我知道她要带我一起去死,我不怕,我把这条命还给她。”
讲到这,陆宴景突然停了车,拉着许嘉清的胳膊下车去看海浪。
“我找到了我的爱人,我们会在一起。”
“他很漂亮吧,不仅漂亮,还很善良。”
“他渡化了我,我再也不用生活在你的阴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