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我不想听!”
常鸣骤然打断,浑身都在发抖,“闻哥,你说什么?是你点头同意的?”
闻潮声想不出任何一个辩解的词,只能重复着道歉,“对不起。”
趴在地上的常鸣眼眶猩红,神色阴郁又恐怖,完全看不见一丝以往的乐观模样。
闻潮声暗暗心惊,二话不说就跪在了他的身边,“常鸣,是我,你先冷静一点儿,好不好?我扶你到床上,我慢慢和你说。”
“……闻哥?”
此刻的加护病房内,已经乱成了一团——
昏迷多日的常鸣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这会儿正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上,他的身上用于监测的仪器线头掉落一地。
原本打在胳膊上的输液管已经脱针了,还没打完的药瓶歪倒在了他的身边。
“好。”
……
无力感席卷了全身,疲惫再次翻涌,侵扰着闻潮声的神经。
常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喘着痛苦的粗气,“你还想让我妈看见我这个样子?啊?”
他狠狠盯着眼前的闻潮声,面容近乎扭曲,“闻潮声,你说你照顾我?我凭什么相信你能一直照顾我啊?!”
“来,你摸摸——”
“啊——”
眼看着常鸣的行为再度变得偏激和失控,闻潮声只好用尽全力制止他的疯狂,“常鸣!你别这样!”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你有任何痛苦、埋怨你都可以朝我发泄。”
“……”
闻春申沉默了许久,承认了自己的私心,“潮声说得也没错,先不说事故责任到底判定给谁,我花钱镇压这个事故消息,确实是对常鸣那孩子不公平。”
宋雪兰接话,“我听说常鸣的母亲是靠小摊赚钱、将他拉扯长大的,同样为人母亲,将心比心,我想想就觉得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就能换回我的腿吗?你凭什么替我做主!凭什么!”
“闻潮声,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
常鸣的神色再度变得疯狂起来,“我没了腿!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去死!”
常鸣打了个冷颤,迅速扣住了闻潮声的手腕,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闻哥!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还在做梦?我的左腿呢?为什么不见了!”
指尖嵌进了皮肤里,几乎立刻见了红。
但闻潮声已然顾不到疼痛,他看着常鸣眼里的惊恐和抗拒,艰难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常鸣,对不起,当时情况太紧急了,医生说必须要截肢才能保住你的性命,我……”
最严重的是,常鸣左侧大腿的截肢创面溢出了止不住的鲜血,已经彻底染红了无菌纱布和敷料。
护士看见了赶来的闻潮声,连忙求助,“闻先生,你总算来了!病患一醒来就接受不了事实,一直发疯拒绝我们的帮助!他现在身体情况还不稳定,这样子下去是不行的!”
“滚开!”
电梯抵达了十六楼,电梯门一开,他就听见了近乎撕心裂肺的一声中文,“滚啊!都给我滚出去!”
随即,重物落地的叮呤哐啷声跟着响起。
闻潮声当即意识到不对劲,第一时间冲向了常鸣所在的单人病房。
常鸣抓住闻潮声的手,用力地往自己的已经截肢的左腿上按,歇斯底里地宣泄自己的痛苦和绝望,“你感觉到了吗?我的人生已经毁了!”
掌心触碰到了虚无,然后才是黏腻的、令人心悸的血色。
闻潮声只觉得窒息感一瞬间没过了头顶,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我已经在电话里联系过常阿姨了,她的加急签证已经下来了,她后天就能来陪着你了!”
“我也会陪着你的!我会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
“……”
“等常鸣醒后,我们再找时间好好商量一下,往后他的生活支出,我们家该负担的就负担了吧。”
事故已经发生了,总得想办法好好解决。
闻春申看着还没打开的午餐保温盒,也明白闻潮声最近独自承担的巨大压力,“我们也去医院吧,这孩子,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