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把香炉紧紧抱在怀里，冰凉的铜壁硌着胸口。
眼泪终于掉下来，混着脸上的血和泥，砸进土里。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鸡鸣声。
树干上有个不起眼的树洞，黑黢黢的。
她爬过去，伸手进去摸索。
指尖碰到个冰凉坚硬的物件，是那个铜香炉。
血迹旁边，还有两道深深的拖痕，像是有人被强行拖走。
她被抓住了。
楚昭跪在地上，手指插进头发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王家今天确实带人回来了。”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锁在后院，派了人看着。沈家大门紧闭，沈清和没露面。”
楚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去救她。”
“胡闹！”楚老爹按住她肩膀，“王家现在像条疯狗，见谁咬谁。你这时候去，等于送死！”
“爹，”楚昭声音嘶哑，“沈清辞被王家抓回去了。”
楚老爹脸色一变，迅速关上门窗：“你见到她了？”
楚昭摇头，从怀里掏出那个铜香炉：“她把这个藏起来了。我找到的时候，人已经被带走了。”
她绕着树走了一圈，眼睛扫过每一寸地面。
落叶被踩乱，有几处特别明显，像是有人在这里挣扎过。
她蹲下身，手指拨开落叶，摸到一小块被踩碎的馍渣，已经发霉变硬。
她蹑手蹑脚摸到后窗，听见里面传来楚老爹和小满压低的说话声：
“……还没消息？”
“没有。王家的人还在搜山，说是抓到个同伙，但没说是谁……”
撕下里衣还算干净的布条，她重新包扎了后背的伤口。
这次她勒得更紧，几乎喘不过气，但血暂时止住了。
她脱下破烂的外衣，只穿着沾满血污的里衣，外面裹上楚老爹给的那件深灰斗篷。
她绕进镇外的林子，从一条更隐蔽的小路摸回镇上。
她不能这样回去。
满脸血污，浑身是伤，一进镇就会被人发现。
前面就是官道，车马痕迹杂乱，再也分不清哪些是王家人的。
她站在官道边，看着尘土飞扬的土路，远处隐约能看见青石镇的轮廓。
沈清辞被带回镇上了。
蹲下身，仔细检查地上的痕迹。
拖痕朝着下山的方向。
脚印杂乱，至少有两匹马。
她喘着粗气，撑着膝盖站起来。
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就在眼前。
她踉跄着走过去，手扶着粗糙的树皮，环顾四周。
天亮了。
楚昭睁开眼睛，眼底一片血丝。
她站起身，把香炉小心地揣进怀里，贴着心口放好。
她把它掏出来，捧在手里。
炉身上沾着暗红色的血渍，已经干透了。
她把它藏在这里。
为什么没赶上。
为什么不再快一点？为什么……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还有几滴深褐色的血，渗进了泥土里。
沈清辞的？
她心脏骤停，手指抠进泥土里。
“那怎么办？”楚昭眼睛血红，“看着她嫁过去？看着她被那个瘸子糟蹋？”
楚老爹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小满看见香炉上的血渍，捂住了嘴。
楚老爹盯着香炉，沉默了很久。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那些皱纹显得更深了。
楚昭心脏一紧，推门进去。
楚老爹和小满同时转头，看见她，都愣住了。
“昭儿？”楚老爹冲过来，看清她苍白的脸和身上的血污，胡子都抖了起来，“你这是……”
幸好斗篷够宽大，能遮住身形和大部分伤口。
她摸回自家后院，翻墙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
她找了个隐蔽的河沟，蹲下身，捧起浑浊的河水洗脸。
水冰冷刺骨，刺激得伤口阵阵抽痛。
她洗干净脸上的血和泥，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带回王家。
带回那个瘸子少爷身边。
楚昭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刚刚结痂的伤口又崩开，渗出血来。
她顺着痕迹，一瘸一拐地追下去。
太阳升起来，林子里雾气散去。
晌午时分，她追到了山脚下。
没有人。
只有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声。
心一点点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