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端午赶紧附和。顿了一下,没憋住,“没想到,你竟是个好人。”
“这话说的。”
王道生气笑了,“我有那么差吗?我毕竟是晋阳王家的人,再坏,也没有宇文士及那个狼心狗肺的坏。”
王道生有那么一点心虚,抬头看天,看鸟。
“人家郎中说了,让他好好休息。他再这么走来走去,捡来捡去,手不要了?我这不是没办法嘛,只能给他下点药了。放心,药也是我昨儿专门问郎中要的,吃不出毛病,只会让他睡着。”
“你可真是他亲亲的阿耶呀。”
李星遥将头扭了回来,“你不同意吗?”
王阿存沉默。
“那就是同意了。”
“和你一个坊?”
王道生扯长了声音。
“嗯!”
“来长安,其实是我提的。”
“心魔不破,何以生活?长安,可是他的心魔所在。再说了,晋阳那破地方,哪有什么前程。他从前,毕竟是那样的出身,留在我王家,可惜了。”
王道生说到后头,还撇了撇嘴。
“我养了他半年,才把他养活。他一开始,还不相信自己被抛弃了。后来,唉,都怪我这张破嘴,我告诉他,他阿娘没死,还活的好好的,他阿耶不仅成家了,还给他生了个妹妹。他……他后来就再也不说话了。”
“我知道他心里有愤恨。来长安,我一开始是不乐意的。毕竟,长安是个是非之地,我又没钱,哪里养的活我们两个。但是吧……总之,你懂的,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南阳公主和宇文士及,毕竟是他的耶娘,他们也养了他那么多年。我就想着,随他吧。来长安,奔他个前程出来,也算,出一口恶气了。”
“来长安,其实是王家阿叔提的吧?”
李星遥也不管他,她依然看着那背影,道:“王珪那里,怕是成不了,日后也住不了了。一直住在终南山上,也不是个事。你阿耶打铁,你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跟着他打铁。黎阿叔先前说了,要亲自教习你武艺,你住在城里,终归要方便些。”
“我已经同你阿耶说了,会在城里给你们建几间屋子。通善坊,还是通济坊,你觉得哪个好?”
“忘了同你说了,我和二兄刚在通善坊发现了一座碱矿。日后,琉璃工坊肯定是要放在通善坊的。你若是嫌吵,那便,和我住在一个坊吧。反正我们坊里,总共只有三户人家。”
“王家阿叔当年是如何救下他的?为何,他面目与从前大相径庭?”
李星遥虽不知究竟,但根据萧义明和宇文士及的话,推测,王道生应该是对王阿存的脸做了什么。
随口一问,王道生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只是当年,窦建德嘴上说要杀了他,可毕竟,稚子无辜,窦建德背过人,还是放了他。但你们也知道,他毕竟是宇文家的人,窦建德便没下死手,只是弄伤了他的脸。巧得很,他被扔到山崖下,我正好从山崖经过。我呢,是在外头混过的,有些道上的朋友,所以,救了他,给他脸上抹了药,他的脸,就成了另一张脸。”
赵端午摇头,没忍住挤兑。
王道生睨他一眼,“咋地?我难道不是他亲亲的阿耶吗?”
“是是是,你是他最亲的阿耶,我们所有人都承认的。”
李星遥并不多问,三言两句,拍板定下:“那就通济坊。”
……
到了喝水的时候,李星遥喝完一碗水,看到已经闭上眼陷入沉睡的王阿存,手抖了一下。
李星遥回应。
“我……”
王阿存干涩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涌出。
李星遥道:“王家阿叔至情至性,我身在局外,亦有所感触。以前,是我多有怠慢,还望王家阿叔,不要挂在心上。”
李星遥不妨来了这么一问。
王道生语塞,心虚地又看天上的鸟。没看到鸟飞过,只得将视线转移回来。
“你这小娘子,还真叫你说对了。”
清晰的踩踏声间接响起,李星遥又看向王阿存的脚。明显看到,他脚步顿住。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李星遥扭过头,对着不远处支着耳朵偷听的王道生,道:“王家阿叔,他说他愿意住在通济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