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遥盯着他因为高兴而抖动的胡子看,却又听得:“长安城的生意,不好做。你有此打算,也是人之常情。为家中人努力,原也无可厚非。可我怎么听着,你这话,又似有其他之意?”
“萧仆射慧眼,我不敢瞒萧仆射,眼下,我的确不打算做榨油生意了。”
“哦?”
他问:“你想做榨油生意?”
“是。”
李星遥回答的干脆,觑着他的神情,又道:“我一开始,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榨油生意做起来的。”
那榨油机,一鸣惊人。
昨日比赛结束,消息传来,他大吃一惊。方知,是自己狭隘了。曲辕犁的成功,不是偶然,这李星遥,是有几分天赋在身上的。
欲往李家寻人,可各佛寺上门,纷纷向他打探,李家何在。他不好厚此薄彼,心中亦有其他打算,便统统搪塞了回去,只道,过两日再告诉大家。
萧瑀点头,“之前李小娘子你找来,说是让我出面,办一场榨油比赛。彼时我只当小娘子你少年心性,哪里想到,是我一叶障目,低估了小娘子你。”
说到“低估”,萧瑀很是有几分感慨。
之前因为曲辕犁的事,他对李星遥颇有几分好感。可,未及生出更多好感,李星遥却找上了门。
李星遥抬起了头,“难不成,是要我把榨油机卖出去?”
说到“卖出去”,后知后觉回过味来了,“萧仆射一言点醒梦中人,这榨油生意不好做,我的确可以做榨油机的生意。毕竟,榨油机眼下只有我手中的一台,我若独自占着,只怕,引人争抢。还不如退而求其次,将榨油机卖出去,如此,也能为家中赚得些许钱财。”
话音落,满室皆静。
她只看到仆从不知说了什么,萧瑀一张脸越来越黑。到最后,那张脸上已经隐隐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心中好奇,她越发收敛了声息。
萧瑀挥手让那仆从退下,视线一转,却落在她身上。看了一晌,叹气,“罢了。”
话音落,又把早晨的事说了一遍。
萧瑀听罢,大怒,“岂有此理!”
昨日他明明同各家佛寺说了,皆不许妄动,等他号令。旁的佛寺,皆听话,按他说的做了,可这胜业寺,竟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
“并非如此,只是,榨油机险些被人抢了。”
“被人抢?”
萧瑀眼皮子一跳,只觉这话不对。
至萧家门口,王蔷果然没下车。二人分道扬鞭,因萧家的仆从已在门外候着,李星遥只得按下心中的担忧,先行进去。
*
到萧家院内,萧瑀已经候着了。
萧瑀话音一顿,“为何?”
李星遥却为难了。
萧瑀更不解了,“难不成,是那榨油机,坏了?”
“萧仆射也知,我家中有五口人。两位阿兄,皆慢慢大了。阿娘和阿耶,也总有一日会变老。前头虽然萧仆射帮我们争来了好多东西,可说到底,坐吃山空要不得。为家中长远计,我便想,做点生意,让家中一直有进益。”
“你是个孝顺的。”
萧瑀闻言,面上笑意更甚。
今日一早,他迫不及待派了人上门,想问的便是:“李小娘子此次赢了比赛,不知,之后有何打算?”
“萧仆射询问,我自是,知无不言。”
李星遥依然客客气气的,并没有因为赢了比赛,而志得意满。萧瑀看在眼里,对她更满意了几分。
听闻李星遥想办榨油比赛,还想参加比赛,他心中难掩失望,只觉少年人惯爱争强好胜,不懂何为低调。
虽对那榨油机有些好奇,之后也的确叫人去李家确认了榨油机真假,可长安城里,榨油生意做得最好的,是各佛寺,是诸如他这样的官宦人家。
他以为,那榨油机好,但,不至于好到鹤立鸡群的地步。哪里想到,却是他想错了。
李星遥被这一声叹气搞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可偏偏,萧瑀却没多说的意思,他就着刚才话题,继续往下道:“既然榨油生意不好做,你有没有想过,做榨油机的生意?”
“榨油机的生意?”
冷笑两声,他撂下三个字:“你放心。”
还欲再说,外间突然有仆从过来传话。
李星遥自觉住了嘴。
他并没有向各家佛寺说出李家所在,旁人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查到李家底细。通济坊又偏僻,几乎人迹罕至。这所谓的有人,“是何人?”
“是……胜业寺。”
李星遥等的便是这一句。
萧瑀开门见山,颇为熟络道:“李小娘子想来已经知道,今日我请你来,所为何事?”
“萧仆射可是为了昨日之事?”
李星遥客气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