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接到竹内春的留言时,时间已经指向九点。
迎着风,伞面发出噼啪的脆响,城市灯火迷离,天空下着雨,外套在风中扬起饱满的弧度,等冲进教学楼,虎杖悠仁头一次气喘不已。
他满头大汗,匆忙放下伞,换上室内鞋后头也不回地朝美术部跑去。
“诶?”
临近年末医院繁忙不减,床位同样紧张。虎杖悠仁睁着棕色的眼,怔了瞬明白过来这是她的好意。
护士小姐笑着冲他挥手,“好好休息啊,路上注意安全!”
她同情道:“有这样一个爷爷一定很头疼吧。”
这个月每每轮到虎杖倭助换药,她们部门都要相互推脱半天才肯去。
虎杖悠仁扣紧笔盖,笑着说:“他是有点小孩子脾气啦,大概年纪上去了就是那样吧。”
“喽,这里、这里签字就行了。”
他接过笔,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文件有好几页,翻阅间护士与他闲谈道。
“虎杖君要升高中了?”
直到走出教学楼,竹内春还是不放心:“一下拿这么多真的不要紧?”
“你在小看我吗。”他挑起眉,“好歹运动会拿过一等奖好不好。”
竹内春被逗笑了,笑声由四面的风雪淹没。他们挤在伞下,竹内春抬头就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随着呼吸,空气卷出一朵烟云,也模糊了那张略显青涩的脸。
漆黑的瞳仁里闪过算计,可在看到粉发少年干净的笑容后慢慢归于平静。
“鹤见?”
回过神,竹内春适时道:“东西有点多,你行吗?”
“啊……嗯。”
他抽出纸巾递上去,“擦擦。”
“谢谢。”
“抱歉我……”
“你头发湿了。”
虎杖悠仁慢半拍地啊了声,顺着他的视线抬手去摸。
伴随走廊的追逐,一阵寒风吹进教室,竹内春嘶了声,这才有了知觉。他拉上窗,等回暖些扯掉画板上的胶带,画纸落在地上,他看了会儿,捡起来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等收拾完时间快七点半了,天色漆黑,他坐在小板凳上拨通了虎杖家的座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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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昏黑中,只有绿色的出口提示亮着光,按着印象爬上三楼,穿过回廊,等朦朦胧胧的白炽灯出现在眼前,仿佛得以解脱般大呼口气!
推拉门咚的打开,惊醒了里头昏昏欲睡的少年。
等呼吸顺畅虎杖悠仁才走过去,站定后,发间的水渍随着颤动的呼吸啪嗒落在了竹内春的脸上。
少年人的心肠实在柔软,世间天寒地冻,可陌生人的一点好意竟让他红了眼眶。
虎杖悠仁元气满满地应道:“嗨!万分感谢!”
雨夹雪的威力堪比冰雹,等回到家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匆匆取下阳台的衣服往浴室赶,路上没注意到自家那台老旧的座机不停闪着红光。
“还有别的事要叮嘱吗,姐姐?”
护士被这句姐姐叫得心花怒放,紧忙咳嗽掩盖上翘的唇角,接过文件夹亲和道:“暂时没了,赶紧回家吧。”
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她探出头喊住他:“虎杖君,明天可以十点再来。”
“啊嗯,明年开春就是高中生了。”
看着他健气爽朗的笑脸,护士感叹道:“真是不容易……”
“诶?”
寂寂雪色下,两人踩得雪地发出刺啦的响动。
“当然!”
几箱颜料被他轻轻松松抱起来,甚至在看到竹内春身后的画袋后说:“那个也给我吧。”
不给人拒绝的机会直言道:“我不好走路,你来撑伞。”
竹内春从矮凳上站起来。校服外他套了件黑色大衣,牛角扣盘到了脖颈,系上红色的围巾后更村皮肤白皙。
他盯着人道:“该我谢谢你才对。”
忘记了美术部要“清仓”,在手机只剩下5%的电量时,通讯录里不是没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但他想欠的只有虎杖悠仁的情。
竹内春问:“带伞了吗?”
“带了。”
“那为什么湿成这样。”竹内春不解道,“没打伞吗?”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明天准时过来接人。”
年轻的护士取下领口的水笔,在病历单上勾画着边说:“虎杖先生也是,年纪上去了就不要学年轻人穿那么少,还在院子里捶年糕……”
虎杖悠仁露出尴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