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饱儿的故事里,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善的恶的都死了,姚晓瑜甚至比某个杀到只剩下剧名的女子更过分,因为她的故事名,她的主角也死了。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以前姚晓瑜的群像写的是贪财之人散尽家财而亡,自恋之人容貌尽毁而死,擅医之人偏偏救不了自己,怯懦之人第一次尝试的一往无前也是最后一次……
但不管怎么样,每个人都曾爆发出耀眼的火光,就像是星辰陨落的爆炸,蓝鲸的最后一次跃起长鸣,哪怕只有一瞬,也足够留下刻骨的印记。
……
饱儿带来的震动姚晓瑜都看在眼中,她并不觉得这么大的动静有什么奇怪的——这篇文章就是用来募集善款的,为了最大程度的引起情绪,她还用饱儿穿针引线,刻画了众生相。
众生相听着高大上,其实就是群像,只不过因为饱儿贯穿始终,戏份占据绝对的主导,所以它的俗名用极简手法刻画人物形象,姚晓瑜发挥浑身解数,确保各行各业,各个阶级的人都能在饱儿的故事里对某个人物产生共鸣。
王有饭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很好,讨钱要吃的时候白眼受的比以前少,到手的东西却多了许多,明明没到年节时候,街上却时不时出现施粥,他本来以为只有自己最近交了好运,结果跟其他的流浪儿一讨论,才发现大家都是一样的。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没兴趣打听,只一心将储存时间长的食物放好,又跟同伴去找稻草摘香蒲给住的地方保温,他本来觉得自己过不去这个冬天,也没有什么准备的心思,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街头巷尾都讨论着饱儿的故事,王有饭即使没有故意打听,也渐渐拼凑出了前因后果:有人写了一篇他们这些流浪儿的故事的文章,很多人瞧了这个故事,对他们很同情,才对他们又好又大方。
这天夜里,孤儿院的孩子们终于不用把腰上的草绳勒紧又勒紧,才能瑟瑟发抖的勉强入睡了,至于吃饱了的姜末和碧娜……两人手握着菜刀,一晚上砍了五只手八条腿,让人们再次记起孤儿院的中外双煞的名声。
想打主意的没实力,有实力的瞧不上这点子家当,孤儿院总算是得到了暂时的和平,两人本来以为可以继续平静的过日子,结果带着大批粮食和钱的富商来了一个两个三个,送东西的百姓来了一群一群又一群……孤儿院也没给财神爷上香啊?
疑惑的两人并没有掉链子,一边打听原因,一边将东西全部笑纳,一边增加安保的力量,一边还不忘抓紧现在的宽容,给孩子们揽些能做的手工活——定期批款就是狗屁,捐赠是用完就没的无源之水,固定的进账才最让人放心。
配合着参观没有尊严?
上海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两个小姐的要求往外一说, 大把的人想挣这十个银元!
“这边是厨房,孩子每天吃两餐,一周会做一锅放了五个鸡蛋的蛋花汤!”
孤儿院。
没抢到桌子,只能在墙上做手工活的小孩冲着姚晓瑜和陶笑笑露出最可爱的笑容, 希望待会儿两个好心的小姐能多给点钱。
“这是孩子睡觉的地方,被子里面塞的都是棉花,不是稻草和芦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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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
每个小孩都用面糊骗了肚子,就熟门熟路的重新回到了稻草堆里躺着节省能量——床已经被换了粮食,被子也只有挤在一起勉强裹住的数量,稻草多少能增加一点暖意。
姜末和碧娜刮了锅底的面糊骗了嘴巴,就马不停蹄的出门——孤儿院没什么安保,粮食和银元送来的时候又声势浩大,不尽快撒出去一部分,就等着明偷暗抢敲诈勒索吧。
而且孤儿院也的确要重新置办家当了,为了凑粮食,把能卖的都卖了可不是一句空话:孩子没床没被没枕没衣,厨房没锅没碗没菜没盐,再便宜的东西一旦上了规模,要的也不是一个小数……她们的工钱也发下来了,典当的首饰要是还在,她们也想赎回来。
而在饱儿的故事中,所有人的死都很轻易,有时候甚至透着点荒唐,可结合现在的社会一砸摸谁都笑不出来——这世界还真就是这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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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想当年,小鱼也是个有名的刀子精。
做童养媳最后饿死了的流浪/女孩儿,拉着车栽到在地上再没起来的黄包车夫,抢饱儿东西最后被人踹死的流浪男童,初见嫁人再见出殡的富贵小姐……看文章的人可能不会同情饱儿,但心里一定会对跟自己相似经历的,下场悲惨的人多几分波动。
不过饱儿的故事也不是没有缺点:姚晓瑜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无意识的受到了自己以前写无限流群像文的影响,而她的无限流群像又类似网络上某个著名的评论——
志同道合的人们从五湖四海聚集在一起,迸发出耀眼的火花,然后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开局一堆人,结局一堆坟;读者开头高高兴兴的吃百家饭,结尾眼泪汪汪的哭百家坟。
王有饭希望这样的文章更多一些,也希望写这篇文章的人长命百岁,而她并不是唯一这么想的流浪儿。
……
大平报的编辑部每天都能收到许多钱,从铜元到银元,从庄票到支票,多数都是要给饱儿修坟的,也有些是给文里其他角色的白事或者贡品钱,大平报为难了许久,最后还是发现不对的姚晓瑜寄过来的信解决了难题——半数买了粗粮给孤儿院,半数在街头施了粥。
两人打听的也并不费力:饱儿的故事传播的飞快,她们在拿到报纸看了故事以后,沉默了许久,把手上的账捋清楚,又收了一批孩子进来养着——她们没法养活所有无家可归的孩子,但多一个是一个。
在孤儿院的小角落多了一块木牌,木牌前面竖着歪歪扭扭的泥土拈成的香,木牌上只有邱小姐三个字。
……
姚晓瑜看着姜末脸上自豪的表情, 哪怕知道这个时候的这个条件已经很好,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倒是陶笑笑露出了些羡慕的眼神——家里的鸡蛋是过生日才能吃上的,兄弟姐妹都是煮着的整个,她的则要做成蛋花汤全家吃。
早知道还有这种收小孩子的地方,她小时候就跑过来了。
姜末热情的跟两位小姐介绍着孤儿院的情况:她们可是说了,只要确定孤儿院是真心对孩子的,就捐十个银元。
那可是十个银元,能买近三担上好的大米, 换成陈米红薯棒子面数量还能打着滚的往上翻!
现在孤儿院的财政状况虽然良好,但上海的富人是有限的,故事会被遗忘, 拨款会逐渐减少,她们要未雨绸缪。
饱儿的故事因为流畅的情节, 知名的作者,强大的共情能力等一系列原因越传越广,影响也越来越大, 姚晓瑜自认为文章发表出去已经完成了任务,后面的事情跟她无关,却还是莫名其妙的忙了起来, 事后姚晓瑜回忆,这一切的起源只是她的一个念头——
上海孤儿院会不会肥了员工,委屈了孩子?
姚晓瑜不是个耽搁的性子, 确定那里不介意参观后,直接揣着一摞大洋带着钱袋陶笑笑冲了过去。
也别说什么细水长流,买了东西以后也是降价典当,现在的孤儿院是小儿抱金,不花出去根本没有以后。
“没钱没粮烦,有钱有粮还是烦,我们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
姜末苦笑着说道,碧娜点头表示赞同,两人把铁锅买回来后,就一个在孤儿院守着顺便做顿正经吃食,一个去外面继续找便宜又好的东西,有梁上君子和夺门狂徒的威胁,姜末发挥了惊人的行动力,夜幕降临之前便完成了所有的采购,连钱和粮食都付了。